譯論||郭璇、張順生:漢語數字成語的英譯——基於《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

本文來源:本文原載《英語教師》2019年第18期第15-18頁

轉自:翻譯學研究

摘 要

:漢語數字成語形式多樣、語言精練、內涵豐富。基於紹興文理學院漢英平行語料庫中霍克斯、楊憲益夫婦的《紅樓夢》兩個英譯本,對《紅樓夢》中的部分數字成語進行分類、比較以及分析,旨在展現漢語數字成語英譯方法的多樣性,為漢語數字成語英語學習、教學以及英譯研究提供幫助。

關鍵詞

:《紅樓夢》;數字成語;英譯

引言

漢語成語是沿用多年,一般出自故事或者典故且飽含特殊意義的詞彙,是中華民族千年來語言藝術的智慧結晶和集大成者,深蘊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也紮根於我國無數優秀文學作品中。數字成語憑藉其朗朗上口的韻律感、獨具一格的結構性、包羅永珍的整體性和強烈的文言色彩,成為人民最常使用的成語形式之一。自從2001年入世以來,我國積極倡導“引進來”和“走出去”戰略,旨在幫助國內外優秀文化走向世界。目前面臨的問題是,“走出去”方針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出現了巨大的文化貿易逆差。這對每一位翻譯工作者提出來了更高的要求:真正深入人心的翻譯講求的不僅是字面意思面面俱到,還是原語文化背景下深層次含義和價值體系的有效傳達,以求促進各民族文化之間的平等交流。基於此,如何對漢語數字成語進行準確又不失原語風采與價值的翻譯就顯得意義非凡。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首,具有極高的歷史、藝術以及文學價值,可謂中國封建傳統文化的百科全書。小說所用的語言逼真切實、新鮮別緻、淳樸自然又不拘一格,其英文譯本中尤以霍克斯譯本(以下稱霍譯本)和楊憲益、戴乃迭夫婦(以下稱楊譯本)譯本的國際認可度最高。《紅樓夢》中運用了大量的成語來進行語言、人物、神態描寫等,成功塑造了一個個飽滿生動的人物形象。據鞏曉(2014:44)統計,《紅樓夢》中僅四字格成語就運用了 720 多條,其中數字成語數量可觀,可為從事漢語數字成語英譯學習和研究的良材。

根據筆者從中國知網的不完全統計,截止2019年4月30日為止,關於《紅樓夢》成語英譯的研究論文約25篇,其中11篇為碩士學位畢業論文。據此,筆者認為其仍存在巨大的潛在研究價值。楊憲益夫婦、英國漢學家霍克斯對《紅樓夢》的英文翻譯使原文的語言神韻表現得活靈活現。

經過統計分析,我們發現,漢語數字成語英譯方法可分為四類:數字A譯為數字A;數字A譯為數字B;數字A譯為模糊數字;數字的非數字化翻譯。基於這個切入點,從紹興文理學院任亮娥、楊堅定、孫鴻仁等主持建立的“《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中的數字成語探討如何求同、求似、存異,加深對漢語數字成語英語方法的瞭解。

一、數字A譯為數字A

所謂數字A譯為數字A指將原文具體的漢語數字A譯為對應的英文數字,如中文的“一二三”,直接譯為英文的“one, two, three”,“百”譯為“hundred”,“千”譯為“thousand”, “萬”譯為“ten thousand”等。鑑於語言的共性,漢語成語中的具體數字不少情況下可直接譯出。如:

例1:百裡挑一

第八十四回:前日那小丫頭子回來說,我們這邊,還都讚歎了他一會子。都象寶丫頭那樣心胸兒、脾氣兒,真是百裡挑一的!

楊譯本:The other day when the maid came back to report, we all lauded her to the skies as one in a hundred, so broad-minded and sweet-tempered!

分析:“百裡挑一”中含有兩個數字且間隔出現,位置為AD式,屬於主謂型成語,“百里”作主語,“挑一”作謂語。“百”和“一”對比強調人物的傑出性,其中“百”為虛指,表範圍的廣泛,“一”為實指,表獨一無二的特性。為了彰顯中國文化,“讀起來不僅能夠再現原文的意義和新奇特徵”(張順生,丁後銀,2016:53),“讓目標讀者易於理解,產生文化上的共鳴。”(杜鎮濤,張順生,2017:74),楊譯本採用直譯法,將“百”譯作“hundred”,“一”譯作“one”,既忠於原文的意義,又儲存了原文的形,這種異化式翻譯很好地保了原文的“風姿”。

例2:千載希逢

第十六回:噯喲喲,那可是千載希逢的!

楊譯本:Ah, such a thing only happens once in a thousand years。

霍譯本:That’s the sort of thing that scarce some once a thousand years。 (轉引自牛蔚欣,2011:32)

分析:“千載希逢”中僅含有一個數字且佔據A位,屬於偏正型成語,“千載”修飾“希逢”,意思為“一千年也就只會發生一次”,形容發生機率小。“千”在此為實指,表發生的範圍之廣,所以均採用直譯法將“千”直譯為“thousand”。其中,為了表現出成語中“只發生一次”的機率,均增譯“one”來更加具體地還原成語含義。

二、數字A譯為數字B

數字A譯為數字B指將原文具體的漢語數字A譯為其它的英文數字,如中文的“半斤八兩”譯作“six of one and half a dozen of the other”、“半年之交”譯作“somebody only seen or met once before”、“亂七八糟”譯作“at sixes and sevens”等,漢語成語中的數字均由非等值的英文數字進行翻譯。

例1:百裡挑一

第八十四回:前日那小丫頭子回來說,我們這邊,還都讚歎了他一會子。都象寶丫頭那樣心胸兒、脾氣兒,真是百裡挑一的!

霍譯本:When my maid came back and told us what had happened that day; and the way she coped with it, we were all singing her praises。 Such a wonderful disposition! She‘s a girl in a million。

分析:(“百裡挑一”成語解析見“一、數字A譯為數字A”例1分析)霍譯本採用意譯法,用“million”而不用“hundred”,以達到誇張的效果,來表達成語的含義。

例2:千里之遙

第六十四回:行者道:“一望無際,似有千里之遙。”(摘自《西遊記》)

“I can’t see any end to it,” Monkey replied。 “There must be at least three hundred miles of it。”

分析:“千里之遙”中有一個數字且位於A 位,屬於偏正型成語,“千里”形容“遙”,形容“距離遙遠”。在此,譯者將“千”譯成“three hundred miles”,採用了歸化譯法。

三、數字A譯為模糊數字

數字A譯為模糊數字即數字在成語中不表達本身具有的數目含義,而是表達程度、比例或者機率一類的含義,如“多”“少”等。因此,在該類數字成語譯為英文時,大部分採用意譯法,使用非數字單詞或者片語來表達數字的非數目性原意。例如“七七八八”中四個字均為數字,表示“大概、差不多,被修飾語佔整體的70%-80%”的意思。另外將成語中表示“多”的數字往往譯作“many”“much”“a lot”等,比如吆三喝四、隔三差五、千言萬語等。

例1 :千恩萬謝

第四十二回:劉老老越發感激不盡,過來又千恩萬謝的辭了鳳姐兒。

霍譯本:Overwhelmed by so much kindness, Grannie Liu went back into the other room to take her leave of Xi-feng, and after thanking her many times over。

分析:“千恩萬謝”中含有兩個數字且間隔出現,位置為AC式,屬於並列型成語,“千恩”與“萬謝”並列。“千”“萬”於此皆為虛指,強調感謝之意。霍採用動詞+賓語的形式,用 “many times over”修飾“thank”。

例2:一針一線

第七十四回:凡丫頭所有的東西,我都知道,都在我這裡間收著:一針一線……

霍譯本:I always insist on knowing what my maids have got; consequently everything they have - every needle and thread even - is taken care of by me…

分析:“一針一線”中同一個數字間隔出現,位置為AC式,屬於並列型短語,“一針”與“一線”並列。霍使用“every”來表示“一”的概念,雖不是等值數字,但是“every”反而可以更加深刻地刻畫人物心理。

四、數字的非數字化翻譯

數字的非數字化翻譯可以分為兩種。

第一種是由於數字成語中的數字本身被賦予了與數字無關的涵義,因此會透過把握漢語成語的大意來進行翻譯,且很少使用數字化詞語。例如漢語成語“不三不四”中出現兩個數字且間隔出現,位置為BD式,屬於並列型成語,“三”和“四”在此表示主流正派的言語、形態以及行為,則“不三不四”用來形容一個人外表或者言語行為上的不體面。其他例子如(施耐庵,羅貫中,1997:238)四清六活等。《紅樓夢》有如:

例1:一五一十

第十回:閒話之間,金榮的母親偏提起昨日賈家學房裡的那事,從頭至尾,一五一十都向他小姑子說了。

楊譯本:In the course of conversation Jin Rong’s mother described the quarrel in the school the previous day, giving a detailed account of the whole affair。

霍譯本:In the course of conversation Widow Jin soon got on to the subject of yesterday’s affair in the schoolroom and launched into a full account, from which no detail was omitted, of all those happenings。

分析:“一五一十”中多個數字連續出現且AC位為相同數字,屬於並列型成語,“一五”與“一十”並列。兩個“一”均表示“完全”,相當於100%,同時組成詞彙內部的結構,達到誇張的效果;“五”和“十”為虛指,表示內容的詳實與具體。“detailed”有“詳細”之意,與中文不謀而合,此處當採用意譯法。例句中的“一五一十”均指的是說話內容的詳細具體,楊譯本的“give a detailed amount of”是英文中常用的固定片語搭配表示“詳細講述了……”;霍譯本慣於使用定語從句,如“which no detail was omitted”則是以插入語的形式進行補充。

例2:低三下四

第一百零一回:罷了,沒什麼說的,我們家的事,少不得我低三兒下四的求你……

楊譯本:It goes without saying that as this is our Wang family business, I must beg you humbly to help…

霍譯本:Our family honor is at stake; so I implore you to help…

分析:“低三下四”中含有兩個數字且間隔出現,位置為BD式,屬於並列型成語,“低三”與“下四”並列。“三”和“四”在此毫無數字性涵義,是用來形容態度或者地位的卑賤程度之低。楊譯本保留該詞在原文中修飾“求”這一動作的功能,採用副詞“humbly”修飾“beg”;霍譯本則用動詞“implore”表現“哀求”之意。

第二種是在將該類數字成語譯為英文時,需要結合漢語言文化歷史背景或者典故,甚至結合語境,一般採用意譯法,來綜合把握成語原義進行翻譯。本文所說的直譯法指的是字面意思易於理解,僅透過字面翻譯就可以保留原文深藏的歷史文化含義;然而,由於大部分成語帶有強烈的民族特色,此時宜採用意譯法,譯出內在涵義,捨棄字面上的原語修辭和引用,從而幫助讀者理解。如:

例3:福壽雙全

第五十一回:老祖宗只有伶俐聰明過我十倍的,怎麼如今這樣福壽雙全的。

楊譯本:Our Old Ancestress is at least ten times more intelligent that I am, and since you‘re enjoying both good fortune and long life…

霍譯本:Look how long-lived and lucky you are, and yet you are ten times more sharp-witted than me。

分析:“福祿雙全”中含有一個表示數字含義的“雙”且該字位於C位,屬於主謂型成語,“福祿”作主語,“雙全”作謂語,形容既有福分又有高壽。其中“雙”表示並列關係,因此兩位譯者均採用表示並列關係的連線詞“and”來翻譯。

結語

橫向比較霍譯本和楊譯本,可以發現英漢互譯的多樣性和英漢雙語自身的魅力。楊憲益夫婦的譯本更加忠於原著,句式表達較貼近原著含義,而霍譯本則更加符合英文表達習慣,注重原著思想的有效傳達,力求英語世界的讀者能理解主旨。當然,僅僅從部分典例中進行簡要的分析無法完全體現《紅樓夢》原文語言飽含的感情色彩,還需要從宏觀語篇角度來把握並體現原文內涵,才能錘鍊出準確、生動又雋永的譯文。(蔡力堅,2016:112)不少翻譯大家們都會強調翻譯要兼顧兩面,既要保證原文通暢傳達,又不失原語背景文化風采,尤其是針對飽含民族認知方式資訊的數字成語而言。精確的數字-意義英譯說明,英漢兩種數字語言存在著相當的文化共性,這對於雙方民族加深瞭解、加強溝通、進行跨文化交流和國際間的文化傳播都有著不容忽視的作用。同時,數字-意義模糊英譯和非數字型意義的英譯也讓我們發現,要想完全保留原語的神韻和風采,就要不斷對雙方的歷史文化和知識背景進行深入的研究與考察。

如今,隨著我國“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高質量的翻譯人才需求大幅上升,國家急需高質量的譯文來弘揚我國優秀的傳統文化作品。(李琳娜,2018:14)目前經過調查研究,發現對中國現代小說在英語世界的翻譯和傳播的研究,將有助於我們把握整體外譯特點以及加深對於外譯價值的認識,來進一步把握翻譯主體、翻譯選材、翻譯策略、譯作傳播與接受等方面,才能更好地將“走出去”策略有效實施。

參考文獻

[1]鞏曉。《紅樓夢》中同一成語在不同語境下的翻譯[J]。喀什師範學院學報,2014(7):44-47。

[2]邱能生,邱曉琴。 文化差異背景下英漢習語翻譯的異化和歸化處理探微[J]。上海翻譯,2019(1):51-56。

[3]牛蔚欣。 《紅樓夢》兩譯本翻譯比較[J]。 中國優秀碩士學位論文全文資料庫,2011(S1)。

[4]施耐庵,羅貫中。 水滸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5]蔡力堅。 字面含義與語境含義[J]。中國翻譯,2016(6):111-114

[6]李琳娜。 我國新時代翻譯價值探析[J]。上海翻譯,2018(3):12-14。

[7]張順生,丁後銀。話“洪荒之力”之英譯[J]。中國科技翻譯,2016,29(04):51-53,25。

[8]杜鎮濤,張順生。“國體”和“政體”的英譯與思考[J]。上海翻譯,2017(4):68-74,95。

作者資訊

:郭璇 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本科生;張順生 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教授

專案資訊

:本文為上海市大學生創新訓練專案課題立項專案 “四大名著語料庫中漢語成語的英譯”(專案編號:SH2019132)部分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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