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通馬|印度河文明之謎

□盧敦基

今天印度文明的源頭,教科書一般都追溯到3500年前。僅僅是約一百年前,考古學家幾乎像“天上掉餡餅”一樣挖掘出了約4000年前的城市遺址。隨後的考古實踐證實,原來有一個極為輝煌的印度河文化產生在後來的印度文明之前。此地即旁遮普地區,座落於喜馬拉雅山脈之南,從高山上下來的水流脈路紛雜,彙集成印度河上游的許多支流,人口眾多,幅員遼闊。1947年印度與巴基斯坦分治,此地遂被一分為二,印度河文明遺址遂分別存於兩國。

印度河文明的最誘人之處,是發現後留下的謎團,“比古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以及中國)的考古研究提出的還要多”。目前已挖掘不到總量10%的百餘處遺址以及拿到的文物、文字等等,告訴了人們一些東西,但人們覺得她的真面目似乎更加模糊,許許多多事物簡直不可理解。英國安德魯·魯濱遜(Andrew Robinson)的《眾神降臨之前:在沉默中重現的印度河文明》,內容豐富,筆調冷靜,態度客觀,向我們介紹了印度河文明極有迷惑性的許多謎團。

路路通馬|印度河文明之謎

定居點的考古讓人疑慮叢生。目前已挖掘的百餘個定居點,面積最大的是250公頃(約合375畝),依次還有150、100、80公頃等等。然而,最奇怪的,是產生了許多重要考古發現的遺址都很小,只有11。5公頃乃至1。4公頃,大的城市反而沒有好東西。為什麼好東西都在小的地點,大城市裡沒有?這已經使人百思不解了,但隨之而來還有更多的問題:如一些城市發現了圍牆,但是這些圍牆都不是圍繞整個建築地區建立的,而是一個城市內部擁有互相獨立的圍牆。那麼,這些圍牆到底是拿來做什麼的?因為顯然不是防禦敵人的。而且城市很大,但是竟然找不到商店、市場、倉庫等等商業活動的遺址,連作坊等等也是付之闕如。更為奇怪的,是原始民族多仰仗神權,但在這裡,宮殿和神廟的存在也頗有疑問。目前挖掘出的大量的雕像,體量都十分小。那麼神靈又被他們安放在何處?

印度河文明的貿易也是疑雲重重。目前,在波斯灣和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出土了印度河文明的珠寶、砝碼、印章等。但是,最有意思的,是從未從印度河地區發現任何來自西亞美索不達米亞的物品,這又是為什麼?難道交易是完全單向的?

墓葬中殉葬物品的多少一般能夠揭示該部落、民族的階級狀況,然而印度河文明在此方面又讓人一頭霧水。這裡的喪葬地中可見小心排列的遺骨,但沒有什麼跡象表明某些人比其他人營養狀況更好,似乎所有人都享有充足而均衡的飲食。而且,墓葬中沒有太多能反映個人狀況的陪葬品,這裡也沒有任何盜墓行為的痕跡。陪葬品中只有一些簡單的陶器,缺乏銅器、珠玉等等價值較高的東西。也就是說,此地真是一個眾生平等的社會,沒有富人與窮人、有權力者和平民的差異?從這裡甚至看不出來人們對來生或死後世界有什麼想法。

印度河文明毫無疑問有了文字,但是至今未有人取得較為公認的釋讀結果。連現存文字的數量也存在較大爭議,如有人認為有5000個,其他人則認為是2900個,或3835個。絕大多數文字以銘文的形式留存在印章上。這些銘文通常簡略得讓人疑惑:“許多銘文只有一個字元,平均而言一行不足四個字元,一個文字中字元也不足五個。最長的一條銘文有26個字元,分佈在一個陶製三稜柱的三面上。”實際上,人類破譯古文字的成果十分驚人,古埃及文字、瑪雅文字今天均能讀通,但是印度河文字至今仍是“世界上解讀最多的文字”,言下之意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樣的文字釋讀成果你會相信麼?

一直以來,城市的產生總是與農業社會的發展、階級的出現、貿易的興盛聯絡在一起,世界各地均是如此。但是在這裡,一切定律都完全失效了。無論如何,一個城市總得有交易的地方吧?總得有權力或者神權機構吧?否則人們如何生活?如何保持秩序?但是這裡偏偏沒有這些跡象。如果不是遺址的儲存中有新的情況,不是挖掘中出了問題(這個可能性不大),那麼,這些謎題是值得人類去花大力氣破解的。

最後一個問題,是這個文明算不算今天印度文明的源頭?這跟良渚文明算不算中華文明的源頭一樣,要回答它,得看你發問的角度與範圍。只是今天看問題,許多情形下應該有世界眼光和共同標準了。

(《眾神降臨之前——在沉默中重現的印度河文明》,【英】安德魯·魯濱遜著,周佳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1。)

作者簡介:盧敦基,浙江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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