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馬上到啦!向東北朋友祝福新年的時候,一定要謹慎。在東北,“虎”是一個罵人的字。
你咋ze麼虎呢?
看你那虎x樣!
體型巨大的食肉動物,威風凜凜,怎麼就成了罵人話啊?今天我們來說說
虎
、
馬虎
和
彪
,這一根虎藤上的三個傻瓜。
文末有檢驗閱讀效果的填空題,不要錯過。
虎=莽撞
虎很猛。
“猛”說成貶義就是莽
。在廈門話裡,“虎”就可以貶指莽撞做事的人,比如“大食虎”就是狂吃東西的傢伙,“生理虎”則是冒險幹大買賣的人。[2]
莽撞會帶給人以不太聰明的感覺,所以在東北官話中,“虎”既可以表示莽撞,也進一步虛化出了傻的意思
。[3]“他真虎”可以一般地指代“他真傻”。黑龍江還有一句歇後語,“一虎拉兩虎——虎車車的[4]”,指的也是缺心眼。
“馬虎”=迷糊
條條大路通羅馬,“虎”也另有捷徑通向傻。這條引申路徑以“馬虎”為代表。
“馬虎”在早期寫法多得很。比如晚清有個“四大譴責小說”,其中《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的第九十二回就用到過這個詞,寫的是“
麻糊
”[5];一百零四回又提這個詞,寫法變成了“
嗎糊
”[6]。
另一本譴責小說《老殘遊記》第五章也寫了這個詞,它用的寫法我都打不出來,
第二個字仍然是“糊”,第一個字是米字旁加一個“馬”
[7]。
1810年出的一本幫助廣東人學官話的教科書《正音撮要》中,把“麻麻糊糊”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列在了一起。[8]丨《正音撮要》書影,《明清俗語辭書整合》影印學華齋刊本。
“馬虎”的寫法差不多要到民國時期才產生。語言學家劉瑞明教授認為,
“馬虎”流行的主要原因之一是“隱實趣寫”,翻譯成大白話:好玩!
[9]
馬和虎這兩種動物出鏡純屬倒黴。一起倒黴的動物還有兔子:山東牟平話有“二虎兔子”一詞,也是罵人傻、糊塗用的。[11]語言學家楊琳教授認為它是“二糊塗”的生動化形式。[12]
馬:我總覺得到了馬年,你們還會說這事丨giphy
這裡順帶說一下,
漢語中“二”和“八”也有傻的意思
,所以東北話裡還有“虎巴”“虎嘰嘰”“虎拉巴嘰”“二虎八嘰”“二虎八登”[13][14][15][16]等一套罵人傻的詞。楊琳教授提出,這裡的
“虎”還可以音轉為“五”
,如北京話、太原話、鹽城話罵人差勁、笨拙,可以叫“二五八”;山西中陽話表達這個意思則說“二八五”;江淮官話又換了種說法叫“八五兒”。
“八”再音轉為“百”
,
“二百五”就閃亮登場了
。[17]
其實“馬虎”再變一變,還能變出一長串罵人話
。稍舉幾例,比如“馬舞”(忻州),“二馬一虎”(東北),“胡的媽的”(武漢),以及著名的“馬大哈”(北京)。[18]
彪,可能是……
“彪”本義是老虎身上的紋路
,《說文解字》對它的解釋就是“虎文也”。後來人們也用“彪”指代老虎,比如“彪形大漢”的“彪形”,就是外形猛如虎的意思。
在今天的東北官話和膠遼官話中,“彪”也有傻的意思。[19]
乍看起來,“虎”既有老虎義,又有傻義;“彪”也有老虎義,這倆詞正好可以湊一起傻樂,引申關係不言而喻
。
傻嗎?老虎是說到底,也是一種貓啊!丨giphy
不過也有學者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清代著名學者郝懿行《證俗文》卷十七記錄:“杭州謂粗蠢人曰‘
杓子
’。”旁註:“今京師語亦然。音‘標’。”由此看起來,“彪子”一開始可能不寫“彪”,而是“杓子”。楊琳教授認為,蠢笨義的“彪”和“杓”可能是從“屌”分化出來的,因後者不雅,要靠音轉的方式避諱。[20]
詈辭“彪”在清代或許有“杓”“慓”等寫法丨清光緒東路廳署刻本《證俗文》書影
當然,“虎”與“彪”這些沒檯面的義項只佔了用例的一小部分。
在大多數方言的大多數語境下,它們都是猛的代言字
。不犯法,不塌房,虎虎生威好榜樣。
不知道大家學會了沒有,所以我們請出了地道東北同事出了填空題,大家來做做看。
小王在路上走著,看到倆人一個前邊跑、一個後邊追。他尋思是失主抓小偷,上去一腳就給人踹倒了。後來才知道,前邊那人晨跑的時候把東西掉地上了,後面那人要把東西還給他。
請用“虎”“馬虎”“彪”進行完型填空。
A,小王可真是太____了。
B,丟東西的人可真是太____了。
C,後面的人一邊追一邊喊“你給我站住”,把前面的人嚇得跑更快了。後面的人可真是太____了。
主要參考文獻
[1] 蕭繹《金樓子》,《叢書整合新編》第二一冊,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85:54。
[2] 李榮主編《現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六卷本)》,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2:2199。
[3] 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漢語方言大詞典》,北京:中華書局1999:3336。
[4] 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漢語方言大詞典》,北京:中華書局1999:3338。
[5] 吳沃堯《繡像仿宋完整本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下冊》,上海:廣益書局1948:206。
[6] 吳沃堯《繡像仿宋完整本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下冊》,上海:廣益書局1948:286。
[7] 劉鶚《精校無漏增批加註老殘遊記》,上海:百新公司1916:(5)1。
[8] 高靜亭《正音撮要》,《明清俗語辭書整合》第二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1408。
[9] 劉瑞明《“馬”與“狗”的諧音示虛趣難詞》,《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02):58。
[10] 周作人《模糊》,《苦竹雜記》,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131-134。
[11] 李榮主編《現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六卷本)》,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2:79。
[12] 楊琳《漢語俗語詞詞源研究》,北京:商務印書館2020:358。
[13] 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漢語方言大詞典》,北京:中華書局1999:3336。
[14] 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漢語方言大詞典》,北京:中華書局1999:3337。
[15] 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漢語方言大詞典》,北京:中華書局1999:3339。
[16] 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漢語方言大詞典》,北京:中華書局1999:97。
[17] 楊琳《漢語俗語詞詞源研究》,北京:商務印書館2020:361-363。
[18] 劉瑞明《“馬”與“狗”的諧音示虛趣難詞》,《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02):58-59。
[19] 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漢語方言大詞典》,北京:中華書局1999:5403。
[20] 楊琳《漢語俗語詞詞源研究》,北京:商務印書館2020: 186-187。
作者:清潔工
出題:luna
編輯:李小葵
一個AI
祝你虎年有虎樣!祝你虎年沒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