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患難的忠誠,就是愛情

歷經患難的忠誠,就是愛情

某種意義上,忠貞就是愛情的一切

文 | 葉傾城 來源 | 作家葉傾城

有朋友問到我:是如何理解女孩子喜歡耽美的。

1984年,我看到了平生第一本愛情小說:《患難與忠誠》。

內容講一對年輕人相愛,但男主的兄長為了謀奪他的財產,意圖把他投入監獄。他只好逃跑,從此與女主天各一方,生死不知。

女主此時已經懷孕,頂著罵名,堅持以單身母親的身份生下孩子養育孩子,並出於對男主的“忠誠”,拒絕了追求者。

而男主流離天涯,受人陷害過,也被公主愛慕過。——但男主因為對女主的“忠誠”,毅然拒絕了公主,公主為了雪恥,甚至派人暗殺他。

男主為了更好地守貞,出家當了神父。

到最後,他們大團圓了,卻是男主在修道院隱居,女主在修道院門口蓋了個房子隱居。

最後,在瘟疫大蔓延的時候,他們雙雙殞命,最後互相告訴對方:

我是忠誠的。

ME TOO。

歷經患難的忠誠,就是愛情

這本書,深深深深撼動我。歷經患難的忠誠,是我一生的愛情觀。

在這禮崩樂壞的時代,我仍然固執地說:

某種意義上,忠貞就是愛情的一切。

而因為這本書,我從此幾乎無法再閱讀所有被稱為言情小說的言情小說——那是愛情嗎?

開始都一樣,相愛,誤會,分開,然後女的終生不嫁了,或者在男的即將迎娶白富美之前適時地死去了,而男的,走一路愛一路,娶了張三還不愛李四。

這叫什麼狗屁玩意兒。

華人作家寫的小說裡……我想不起有“對女性忠誠”的男性。

當然,你一口咬定寶二爺雖然睡了很多人,但心中只對林妹妹忠誠,也行——但這種說法的背法,其實是嚴重的歧視,是根本不把丫鬟與小姐同視為人類。前者只被視為物。

我沒有那種“我生來就是大小姐”的驕傲,我知道如果我不幸生在別的年代,我未必沒可能成為丫鬟,但我不願意接受被當作物。

當然,這是大部分小說裡關於愛情的套路,如果以此為限,就不能看小說了。

但很多小說並不以愛情為全部。

《靜靜的頓河》裡格里高利就這麼一路晃盪,但這本書講的是背叛的主題。

《紅與黑》於連當然是渣男,但這本書講的是外省青年奮鬥史。

《包法利夫人》裡愛瑪為了“愛”,毀了一生,這書本來講的就是“愛情的虛榮”。

……

但它們,都不是言情小說,看它們,為了看別的。

然而,在以“愛情“為主題的言情小說裡,我想看這些嗎?

我想看女人受苦受難嗎?

我想看男人始亂終棄嗎?

我想看女人與女人的宮鬥嗎?

我不是受虐狂好不好。

如果我不想看,如果我想看到愛情的光明面,比如:一諾千金,忠誠,為了愛付出一切,我想在男人身上看到這些美德,那麼,很可能除了耽美,我的選擇餘地微乎其微了。

歷經患難的忠誠,就是愛情

所以,

我以為耽美小說代表女性壓抑的情慾和對”愛情“的渴望。

首先,中國女性的情慾是被高度壓抑的,許多女性終其一生,也沒有機會享受到愉快的性——這是個事實。

如果一個社會,普遍認為,性由男性發起,以”男性射精“告終,那麼,這性事裡,女性的需求起了多少作用,很難講。

同時,在中國,性生活對於女性是高風險高成本的

,甚至是,極高風險極高成本:懷孕,流產,分娩,哺育,養育……樁樁件件,都是性的原罪。

中國男性獲得性是極其容易及便宜的,相應的,中國女性獲得性就極其困難及昂貴——想想HIV、其他性病、懷孕的風險。

到最後,很多女性,必須選擇”邊緣情慾行為“。

追星、追耽美。

其次,只有在耽美小說裡,才能看到男人展現一點對女性的美德。

試舉金庸為例,金庸筆下的女性都極美,肌膚勝雪。

而不美的那些,比如程靈素或者殷離,對不起,下場都不太愉快。

其次,他筆下幾乎每位男人都或多或少傷害過女性,靖哥哥還拋棄了華箏呢,華箏從此終身不婚。

願意為女性付出良多的男人,比如迷戀阿紫的遊坦之,或者迷戀陳圓圓的百勝刀王都被當作小丑來刻畫。他寫的不是愛情,是類似於警世:看看,迷戀女性的男性,就這種結局。警醒呀,男人,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而醜女人不是人。

在他筆下,痴情幾乎是女人的標配

,那不痴情的如馬伕人呢?死有餘辜呀。

連四大惡人葉二孃都得是痴情的……

唯一例外是蕭峰吧——我不能接受把楊過當作“忠誠代表”。我對男人的要求沒有這麼低。

(當然當然,我沒有任何批評金庸的意思。我只是說,武俠小說是通俗小說,是成年“男人”的夢。)

但成年“女人”的夢在哪裡?

如果你有受虐的愛好,可選餘地挺大的。

如果你和我一樣,有施虐的愛好,可能還是看看耽美能爽一點兒,能看到男人因忠誠歷盡患難,而永保忠誠。

第三,平等與自由。

一個耽美中的人物,在我想來,是可以自己選擇是攻抑或受的。

——當然我看得非常少,我也不確定。

但在我想象中,他完全可以選擇去攻A,並且是B的受。

僅就身體而言,沒有”必然性”。

就是:不像真實生活中,因為你是女性,你必須是受方,你沒有選擇。

因為你是女性,你必須生孩子愛孩子,你別無選擇——還要說,這是你的天性。

而我想,在耽美的世界裡,是可以選的吧?

他伏下身去,他是受——但他隨時可以站起來。

他跪下去,交付自己,他是受——但他隨時可以離開。

歷經患難的忠誠,就是愛情

*作者:葉傾城,湖北作家協會會員,著有《孩子謝謝你選我做媽媽》《再多不捨也要勇敢向前》等多部散文集,《原配》《心碎之舞》《麒麟夜》等多部長篇小說,兒童小說《蝸牛座的谷小滿》《你好啊一年級》(陶小鯨系列),譯成《誰動了我的乳酪》(幼兒版)《走出非洲》等。公眾號:作家葉傾城(qcbuke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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