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讀宋詞,覺得詞到了宋代已寫到詞之極至,所以只偏愛宋詞,可被譽為“清詞中之南唐”的納蘭容若的詞卻是情有獨鍾的。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納蘭是高貴的,天生富貴。父親是康熙時的重臣,母族是皇室,而他又是御前侍衛。但高貴的血統與身世並未帶給他快樂。他的心“常有山澤鳥魚之思”,對門第身世並不注意,“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納蘭性德的詞以愛情詞見長,其詞風清新雋秀,含蓄蘊藉、悽惋纏綿。木蘭花·擬古決絕詞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納蘭此詞以一失戀女子的口吻譴責負心的錦衣郎。起句非常新奇,本來兩情相悅,恨不能朝朝暮暮,然而如若知道遲早分離,倒不如保持“初見”時那種若即若離的美好。然後描繪變心的人往往指責滿懷痴情卻無端被棄的一方首先變心,失戀女子的愛恨情殤可見一斑。最後引用七夕長生殿的典故,譴責薄情郎雖然當日也曾訂下海誓山盟,如今卻背情棄義!尋芳草·蕭寺記夢客夜怎生過。夢相伴、綺窗吟和。薄嗔佯笑道,若不是恁淒涼,肯來麼。來去苦匆匆,準擬待、曉鐘敲破。乍偎人一閃燈花墮,卻對著琉璃火。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這首詞,從夢中重逢寫到夢中再別。夢裡重逢固然喜出望外,夢中分手,也還摻和著柔情蜜意。然而,作者酣暢地描寫客夜夢境的纏綿,卻在於表現自己在蕭寺的荒涼,表現對妻子的無限思念。伊人不見蹤影,眼前只有寺中琉璃孤燈。夢中的旖旎溫馨與夢醒後的慘淡淒冷相比,讓人不勝悵惘。採桑子·誰翻樂府淒涼曲誰翻樂府淒涼曲?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瀟瀟雨夜,孤燈無眠,風聲、雨聲各著淒涼的樂府風聲。燈花一點燃盡,寂寞難眠又度過了一夜。夢裡何曾到過謝橋?悽惋悱惻之意,化作朦朧清逸的詞句,哀惋沉著,感慨深切。整首詞以清婉筆調寫相思,相思也彷彿臨風而動,縈人懷抱。風也蕭蕭,雨過天晴也蕭蕭,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又是淒涼又是纏綿,並非雕琢之語。燈光瘦盡亦是人神傷消瘦,一字鏤盡風神,盡得其妙。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納蘭的妻子盧氏生於順治十四年(1657年)十月初五,小容若兩歲多,出生在滿清福地瀋陽。十八歲那年,這位“生而婉孌,性本端莊”的美佳人,嫁到明珠府,做了同樣“貌姣好”的容若的妻子。無論門第、教養而言,還是年齡、相貌而論,兩人喜結連理,都可謂“珠聯璧合”。可是盧氏卻在婚後三年難產而死,使得納蘭悲痛欲絕,每每悼詞篇篇思念自己的妻子。雖然後來納蘭又續了弦,納了妾,可知己難覓,納蘭也在三十一歲妻子生日那天離去。虞美人·春情只到梨花薄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銀箋別夢當時句,密綰同心苣。為伊判作夢中人,索向畫圖清夜喚真真。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梨花盛開的暮春,片片零落。見景傷情,不由想年紀尚輕就香消玉殞的妻子。想當年,給妻子的情話寫在紅箋,上面還繫著同心結。為了與妻子相會,甘願化作夢中人,或者天長地久地對著亡妻的畫像,呼喚她的名字,容若似乎幻想著像傳奇故事中那樣,只要長喚不歇,伊人就會從畫圖上走下來和自己重聚。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納蘭容若

納蘭是多情的,天生情感豐富。他有著一顆孤獨而憂傷的心,但是深刻的孤獨帶給他的卻是無情的痛苦和不被理解的愁悶。在他的詞裡找不到歡樂的句子,他的感傷和愁緒使眾人不知:“為何他什麼都有,卻還是不快樂。”這是一個秘密,或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納蘭只活了31個年頭。31歲,永遠年輕。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能以他那才情品行謎一樣的完美了滿漢文化融合之初的歷史,才會留給世人“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的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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