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心學,及道家思想,為徐渭帶去了怎樣的繪畫美學觀念?

明中期以後,社會出現一股思想解放、個性解放的潮流。究其原因,一是因為商品經濟的繁榮促使人們轉變傳統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觀念;二是因為陽明心學給社會注入新鮮的思想血液。王陽明認為“心”是天地萬物的主宰,透過心外無理、無物否定天理的存在。這樣可以把人從“存天理、滅人慾”中解放出來,使人成為真正的人。徐渭非常崇拜王陽明,他稱王陽明的“心學”為“聖學”,王陽明的“心學”強調人的價值,這對徐渭在繪畫中形成注重表現個性的美學觀念有一定的聯絡。

陽明心學,及道家思想,為徐渭帶去了怎樣的繪畫美學觀念?

此外,徐渭對王陽明的書法也有研究,他說:“古人論右軍以書掩其人,新建先生乃不然,以人掩其書。今觀茲墨跡,非不翩翩然鳳翥而龍蟠也,使其人少亞於書,則書且傳矣。”王羲之以書法著稱,而王陽明以人格聞名於世。但王陽明“翩翩然鳳翥而龍蟠”的書法具有較高的藝術造詣。由此可見,徐渭對王陽明的瞭解較全面,對其思想及藝術均有認識。為了進一步學習王學,徐渭師從王陽明的弟子季本和王畿。徐渭在季本的“警惕”與王畿的“自然”之間取我所用,體現了他強烈的主體意識,從而產生了他“畫出己意”、“真率寫情”的美學思想。季本師承王陽明,獲聞致良知學說。

陽明心學,及道家思想,為徐渭帶去了怎樣的繪畫美學觀念?

季本主張以龍論心,不以鏡論心。以龍論心則主宰常在,以鏡論心則無所裁製,一歸自然。所以人們要保持主宰常在,這就要求人們要重視對“心”的修養,對個體自然本質慾望有所警惕,不能放蕩無拘、隨心所欲。狂放人士王畿對此持反對立場,他主張“自然說”,他寫到:“大學當以自然為宗,警惕者自然之用。戒謹恐懼未嘗致纖毫之力,有所恐懼便不得其正。”王畿認為警惕、恐懼不僅無益於人的學問和修養,反而會妨礙人的真性情的釋放。對於兩者對立的觀點,徐渭沒有偏袒其中一方,而是在吸收其學說的基礎上形成自己的思想主張。徐渭不僅取季本的“龍惕”,而且取王畿的“自然”,形成自己兼自然與龍惕的思想,也就是追“真”反“偽”的思想。

陽明心學,及道家思想,為徐渭帶去了怎樣的繪畫美學觀念?

王畿的狂放人格以及對狂者的肯定對徐渭形成狂放的人格有直接影響。王畿是豪放瀟灑人士,他尤其強調自然本性,反對虛偽矯飾,對“狂者”的真性情尤為讚賞,如他在《與陽和張子問答》中說:“夫狂者志存尚友,廣節而疏目,旨高而韻遠,不屑彌縫格套以求容於世。其不掩處雖是狂者之過,亦其心事光明特達,略無迴護蓋藏之態,可幾於道。”王畿認為“狂者”是襟懷坦蕩、志向高遠的通達之人,他們不會為了苟且於世而迎合世俗禮法。狂者毫不掩飾自己怪異的行為,其荒誕的行為顯示出他們光明超脫、積極進取的內在的精神。徐渭尤其欣賞這種狂放人格,他在《繼溪篇》寫到:“龍溪吾師繼溪子,點也之狂師所喜。”此外,徐渭繪畫美學思想的形成還受到道家思想的影響。

陽明心學,及道家思想,為徐渭帶去了怎樣的繪畫美學觀念?

嘉靖年間,道教盛行,上至統治階級,嘉靖皇帝后期避居西苑崇仙問道;下至平民百姓,徐渭的長兄徐淮醉心於學道成仙。徐渭自小就受到道教的薰陶,由於其兄服丹致死,所以徐渭對道教的認識沒有停留在追求長生不老的層面上,而是轉向道家思想理念的認識。徐渭自小好讀道家經典書籍,並從中吸取先賢的哲學思想。徐渭十多歲便開始研究道家經典《老子》、《莊子》等書,追求對“道”的領悟和把握。如他在《自為墓誌銘》中說:“餘旁讀書,自渭別有得於《首楞嚴》、《莊周》、《列禦寇》、若黃帝《素問》諸編,倘假以歲月,更用繹紬,當盡斥諸注者繆戾,標其旨以示後人。而於《素問》一書,尤自信而深奇。”

陽明心學,及道家思想,為徐渭帶去了怎樣的繪畫美學觀念?

可見,他對道家的經典《莊周》、《列禦寇》、《素問》等非常熟悉。徐渭還透過詩歌《讀莊子》來表達自己對莊子思想的深刻體悟。徐渭推崇莊子曠達逍遙的自由人格,認同莊子看輕生死的生活態度。正是基於徐渭對道家自然無為思想的領悟才能生成自己獨有的思想主張。此外,徐渭的別號“青藤道士”、“天池道人”常見於其繪畫落款,可見他對道家思想的熱衷。徐渭的“天池”取自“南冥者,天池也”。“天池”是鯤鵬展翅高飛的自由之鄉,可以看出徐渭的高遠志向以及對自由的嚮往。道家哲學思想中“自然”、“返樸歸真”的觀點對徐渭繪畫的美學觀念形成有一定的影響。老莊崇尚自然,主張擺脫社會的束縛,回到原始本真的狀態。

陽明心學,及道家思想,為徐渭帶去了怎樣的繪畫美學觀念?

“道”是老子哲學思想的核心,“道”的至高境界就如“大象無形”,要忘卻事物外在形式才能把握事物的本源。徐渭在繪畫創作和品評時就表現出“不求形似求生韻”、“至道難形”的形神觀念,為了追求“繪畫之意”而要略形似。老莊以“樸素”為美,為了達到對天地“大美”的認識,老子主張去掉使人目盲的“五色”、使人耳聾的“五音”、使人口爽的“五味”。莊子主張“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他推崇自然樸素之美。徐渭吸收老莊“樸素”的思想,在其繪畫上表現出“重墨輕色”的審美傾向。明代中後期的社會盛行個性解放思潮,身處其中的徐渭深受時代思想的影響。他外學陽明心學,注重自身價值和個性發展;他內學道家思想,嚮往自由和崇尚自然之美。徐渭在陽明心學和道家思想的影響下形成自己重個性、重情感、崇尚自然的繪畫美學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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