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獵熊歷險記(3)為還賭債獵人踏上林海雪原的生死之旅

長白山獵熊歷險記(3)為還賭債獵人踏上林海雪原的生死之旅

作者王天祥授權發表

翌日。長白山努爾哈赤圍場中蒼茫寂寥的雪原上,一個全副武裝的青年獵人時而在沒膝深的雪原中艱難地跋涉,時而踏著滑雪板急速滑行。那架勢不像是在追蹤狩獵,因為他全然不顧遺留在林海雪原中的各種野獸的蹤跡,倒像是在逃亡。他是誰?他要到哪裡去?

這個人就是和黑三立下賭命死約的桂荊。他所走的道路,絕非孤身獵人可行!他所幹的事情,絕非孤身獵人可幹!

★梅花鹿群,為何奔騰而來

深不可測的林海雪原中,忽然傳來了呼隆隆的奔騰之聲,並且越來越近。桂荊驚詫地朝著聲響之處看了看,又繼續向前滑行起來。

突然,一群梅花鹿從斜對面的叢林中跑過來,身後揚起了一大片雪霧。為首的公鹿雄壯如同兒馬,突然遭遇到這個獵人後立即剎住奔騰的四蹄。身後的鹿群立刻停頓了下來,一個個高昂起腦袋,豎起耳朵,瞪起黑亮的眼睛,看著前邊滑雪而過的獵人。

桂荊心中大喜,《林海雪原》中的一句土匪黑話,立刻在他的腦際跳出來:“‘想啥來啥,想吃奶,就來了媽媽’。太祖努爾哈赤保佑!這是山神爺給咱‘鬼哥’送來的鹿茸和鹿鞭。俺要是不收下,豈不辜負了太祖和山神爺的一片好意?”

他撐動滑雪板在雪地上急速地打了個踅兒,穩住身形,麻利地摘下身上的槍,貪婪地指向鹿群,口中禱告著:“太祖英靈保佑,桂荊如意了!”

頭鹿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即將到來,昂首“呦呦”長鳴的同時縱身一躍,帶領著鹿群斜刺裡踅著山坡逃去,在桂荊面前留下了一片奔騰的側影。

桂荊急忙扣動扳機。砰、砰、砰!半自動步槍響如連珠。然而,受驚的鹿群瞬間消失,沒有一隻中彈倒下。

他怔怔地看著鹿群賓士揚起的迷茫雪霧,遺憾地拍了拍腦袋,罵道:“奶奶的,人要是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如今,太祖和山神爺爺也不待見咱‘鬼哥’了!”他只怨山神不佑,卻不怨自己幾年來不務正業,槍法生疏!眼睜睜地看著鹿茸、鹿鞭等可以抵命的珍貴藥材,被梅花鹿“馱”走了!

桂荊遺憾地聽著越來越遠的鹿群奔騰之聲,忽然警惕起來:三九嚴寒的天氣裡,鹿群如此放縱賓士,該不是被老虎跟上了吧?努爾哈赤圍場向來有老虎出沒。想到此,他打了個寒戰。如果是老虎跟來了,我‘鬼哥’可惹不起!儘管老虎的價值等於渾身掛滿了成捆的百元大鈔!

長白山獵熊歷險記(3)為還賭債獵人踏上林海雪原的生死之旅

★深山密林,為何遭遇狍子群

桂荊頹喪地收起槍,恐懼地看了眼鹿群跑來的方向,急忙撐動滑雪杖,繼續向前拼命滑去,唯恐真有一頭跟蹤鹿群的老虎,把他當成了追蹤的物件!

彷彿是太祖努爾哈赤的英靈和山神爺故意與他開玩笑。剛剛轉過一片灌木林,他又遇到了一群賓士而來的狍子,大大小小足有十幾只。桂荊貪婪地掠了一眼,遺憾地自語道:“可惜不是梅花鹿,只是一群傻狍子而已!”

狍子是長白山獵人們最喜歡的菜餚,肉嫩而味鮮。狍子又被稱為“傻狍子”,因為它好奇心重,在山林裡遇到人後,總要站下來,認真地看看人在做什麼。當它們受到了騷擾逃跑後,又會抗不住好奇心的誘惑,順著原路跑回去看個究竟。長白山中的獵人熟悉它們的習性,常常在遭遇它們,或者在它們逃跑後並不急著去追趕,而是隱蔽在原地,耐心地等候它們好奇地返回來探望時,再輕而易舉地獵捕它們。

桂荊看著這群跑累了的“傻狍子”,自己也愣住了。他猶豫著,不知自己該不該獵捕幾隻。這可是獵人們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機會。然而,他躊躇再三卻連槍也沒有動,就那麼愣愣地看了狍子群一陣,又遺憾地撐動起滑雪杖滑走了。那群狍子,竟然愣愣呵呵地看了這個不速之客一陣子,又探索究竟似的追逐著他跑了一大陣子。

★桂荊,孤身闖進林海雪原,意欲何為

鬼迷心竅的桂荊沒有想過:梅花鹿和狍子是草食類動物,只生活在荒草叢生的近山淺林。如此深山老林,哪裡來的鹿群和狍子群?難道他不知道凡是野生動物都具備感知氣候變化的能力和趨利避害的生存經驗嗎?

林海茫茫,橫無際涯。普通人根本無法確認東西南北。白雪皚皚,深沒腿根。即使是獵人,如果不是蹬板滑雪,簡直舉步維艱。密林寂寂,寒氣凜凜。不管你是什麼人,如果你在隆冬季節闖進努爾哈赤圍場,就會迷失在這林海雪原中,用不了多久,就會凍僵,就會成為長白林海中的天然冷凍的“死棗兒”!山民們說,太祖努爾哈赤的英靈是不會讓誰隨意闖進來的。

此時的桂荊不斷地在老林子中分辨、選擇著前進的路線,緊急撐動著手中的滑雪杖,在密林中靈巧地穿行著,腳下用野豬皮包紮的特製滑雪板發出“唰——唰——唰——”的聲響。口中撥出的白色氣體立刻凝結成白霜,掛在睫毛上,衣領上和帽子上。

滑上一座山嶺的坡頂,桂荊穩住身形,將皮帽子往腦後一推,露出了被黑三削去了一多半的少半隻耳朵!

此行,是黑三和他約期十天的“賭命死約”,逼得他要私闖密林深處的猞猁溝,去賭命,去幹一件在獵人看來十分可恥但卻英勇而又兇險的大事——獨自“掏倉子”,獵殺號稱“森林力士”的狗熊,以便掏取熊膽,砍下熊掌,抵欠黑三的賭債。

“可惜!”桂荊嘟噥著:“太祖英靈不佑‘鬼哥’!我方才連他媽的一根鹿毛也沒打下來。”他後悔起來:方才我為什麼不跟蹤那群梅花鹿呢?那可是眼看到手的老頭票呀!再說,跟蹤梅花鹿比起到猞猁溝去“掏倉子”安全得多。狗熊身上的寶貝,可不是輕易可取的!

桂荊喜歡貪便宜,但好吃魚卻嫌腥,嫌腥卻又抗不住魚的誘惑。總之,利益的誘惑大的時候,他就再也不在乎腥不腥了。方才他很想跟蹤獵取那群梅花鹿,但又怕遇到老虎。他懷疑那群梅花鹿是被老虎追蹤過來的。

論利益,老虎身上的利益比梅花鹿大多了。因為東北虎渾身是寶,而且是黑三最鍾情的東西,但是,桂荊自忖根本惹不起它。即使老虎身上掛滿了百元大鈔,他桂荊也沒有膽量去冒險摘取。

近幾年來,桂荊始終沒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打過獵,因此,對這一帶老林子中雪路有些陌生。今天,翻山越嶺穿林過澗的長途滑行已經累得他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一路上,他把黑三的媽媽、奶奶、祖宗罵了十八個個兒。

前邊又是一道深澗,繞道滑行要浪費很多時間,桂荊只好脫下滑雪板,連同滑雪杖一起扛在肩頭,快步趟過積雪沒膝的亂石坡,向澗底走去。貉皮帽子斜扣在他的後腦勺上,帽耳耷拉一隻扎撒著一隻。他必須用耷拉的那隻帽耳保護那半隻受了傷的耳朵不受凍傷。所以,他一走動,那隻扎撒的帽耳就一扇搭,遠看,象一隻落在枯樹樁上沒有站穩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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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長白山特有的“大煙兒暴”

天色驟然暗下來。桂荊看看錶,下午三點多鐘。抬頭看看天,天低雲暗,老林子中暮色暝暝,鴉鵲噪鳴,給人以沉悶、煩躁的感覺。

忽然,遠天傳來低沉的嗚嗚聲。桂荊一把抓下帽子側耳傾聽,那聲音開始如天際滾滾沉雷,繼而如水庫大壩開閘洩洪,後來則如錢塘江口外的滔滔遠潮滾滾而來,氣勢雄渾而博大。不好!長白山特有的暴風雪——“大煙兒暴”來了。怪不得原始森林中會有鹿群和狍子群呢,原來它們是為了躲避“大煙兒暴”路過這裡的!倒黴呀!難道是我私自進山偷獵,觸犯了“努爾哈赤圍場密咒”,是太祖英靈懲罰我來了?

這裡的人輩輩相傳:凡努爾哈赤圍場的人不可昧心行事,否則必定會受到老汗王努爾哈赤留下的密咒所懲罰!“太祖英靈還有山神爺,我桂荊是那該死的黑三逼的!”桂荊恐懼地禱告著,用帽頂擦著滿臉急出的熱汗,轉動著腦袋判斷著此處與今夜落腳點的距離,然後登上滑雪板,急急地向前滑行起來。

此時,他才開始評估此行的兇險——林海雪原中不但有猛獸,而且有斷崖、雪崩、雪陷和“大煙兒暴”和酷寒。不要說碰上老虎、孤豬(單個兒的公野豬)、被獵人稱之為“走駝子”的狗熊要有一場場惡戰,就是滑行中一個不慎,也會墜下斷崖粉身碎骨。

如果遇到雪崩,就會被高山之巔驟然滑下的大量積雪埋葬。而遇到雪陷,就會在猝不及防地滑行中陷進大雪填埋的溝谷中窒息而死……要不是這個該下地獄的黑三逼我,就是這裡有座金山,我“鬼哥”也不會來冒這個險的!

如今,我“鬼哥”必須在暴風雪到來之前趕到金雕砬子,否則,不用虎狼等猛獸襲擊,不用遇上斷崖、雪崩、雪陷,就是“大煙兒暴”一來,我也必將在老林子中迷失方向。那時候,狂風如潮,大雪如注,天地一色,混混沌沌,不用黑三要我的命,就是老天爺也要把我困死、凍死在這杳無人跡的老林子裡。

“十天,我桂荊的命只有十天了!黑三,我×你祖宗!”他怨毒地咒罵著,在林中越來越昏暗的雪原上逃亡般地滑行著。天空越來越昏暗,如錢塘大潮般的隆隆聲越來越近。暴風挾著大雪漫天捲來。山呼林嘯,搖天撼地。許多樹枝和枯槁的大樹樹幹噼噼啪啪地在風中折斷。人若在林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趕在風頭前找個山洞或者樹洞躲避一時。

★樹洞避難,遭遇野豬

不遠處有棵幾人合抱粗的古木,粗大的樹幹根部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樹洞。桂荊急忙滑行過去,甩掉滑雪板,躬身躲進樹洞中。不想裡頭已經鑽進了三頭躲避暴風雪的野豬。

野生動物對天氣的變化比人類敏感。這三頭正在森林中覓食的野豬發覺 “大煙兒暴”要來時,立即順風逃跑到這裡,尋到了這個樹洞,把這裡當成了臨時避難所。桂荊突兀而至地鑽進樹洞,反倒把早已趴臥在樹洞中的三頭野豬嚇了一跳。它們“嘔”地驚叫一聲,“呼隆隆”站起來,審視著這位不速之客!

樹洞中黑暗,剛鑽進來的桂荊看不清什麼。當聽到“嘔、嘔”的吼叫聲時,嚇得大叫著迅速向樹洞外退去。但他的慘叫卻把野豬嚇了一跳。它們認為是什麼厲害的天敵鑽進來獵捕它們呢!於是,再顧不得外面有什麼暴風雪了,“嘔、嘔”吼叫著,爭先恐後地往樹洞外逃跑。

桂荊慢而野豬快。第一頭野豬一頭鑽進了剛退出樹洞的他的褲襠,一用力,把弓腰曲背正倉皇后退著的他兇狠地一撞,桂荊立刻趴伏倒騎在野豬身上,雙手本能地抱住了野豬的屁股。野豬恐懼這突然趴伏在背上的東西,於是拼命地前蹦後跳,把桂荊一個狗吃屎扔下身來。後邊的野豬緊跟頭豬鑽出樹洞,見桂荊從頭豬身上掉下來,認為是勁敵撲來,立即本能地長嘴巴用力一拱一甩,把即將落地的桂荊挑在一邊。第三頭跑出來的野豬躲避不及,吼叫著從桂荊身上踐踏而過。

桂荊猝然受襲又驚又怕。幸虧地上是厚厚的積雪,否則,早就摔個七葷八素了。饒是如此,大腿也被野豬拱得生疼,脅下被野豬挑了一嘴巴,幸虧沒有挑到肋骨上,否則,最低也要被挑斷三根。他知道,野豬的嘴巴足有千斤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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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達金雕砬子霸王圈

“大煙兒暴”的風頭狂嘯著,卷得雪花沸沸揚揚,使人睜不開眼,站不住腳。桂荊自認倒黴,小心翼翼地再次鑽進樹洞,揉著被野豬拱痛的部位忍不住大罵,罵完了野豬,又痛罵黑三。不大一會兒,風頭呼嘯而過,森林暫時趨於平靜。桂荊立刻鑽出樹洞。他絕不敢躲在這個樹洞中過夜,那會把他凍死的。他拼命撐動滑雪杖,依照記憶,小心地選擇著滑行路線,風馳電掣般地在風雪瀰漫的林中穿行。

一個小時後,桂荊趕到了金雕砬子下的巡山霸王圈。他挪開封堵霸王圈用的幾截大木頭,一頭鑽進屋內,倚在門框上長出了一口氣,心中默唸著:“太祖英靈和山神爺保佑,總算躲過了一劫!”

這是努爾哈赤圍場的獵人用直徑一尺來粗的原木搭建起來的森林小屋。據說也是太祖努爾哈赤老汗王在此狩獵時的創造。原木牆壁的縫隙中糊上泥巴,屋頂排上橫木,鋪上木柈子,上邊抹上黃泥,然後在泥巴頂上用石頭和木棍壓上一張張樺樹皮遮擋風雨。

這種用原木結構而成的山窩棚堅固耐用,冬暖夏涼,既能抵禦老林子中狂風驟雨的搖撼,又能抵抗野豬和狗熊等猛獸的襲擊,因此,“老汗王”把它叫“霸王圈”。這所“霸王圈”是護林員們的巡山驛站,窩棚內柴米油鹽俱全,因此不愁吃喝。

桂荊心中慶幸著沒有把小命丟在“大煙兒暴”肆虐的老林子裡,起身劃亮火柴,點燃一根松樹明子,把它斜插在灶塘邊。“霸王圈”中立刻充滿了光明。

牆壁上,有火炭寫上的兩行大字:上邊的四個大字是“太祖圍場飛狐山莊”。下邊的小字是“邵三到此”!桂荊一驚!難道孟家營的獵人邵三來過了?

長白山獵熊歷險記(3)為還賭債獵人踏上林海雪原的生死之旅

昨晚上山虎邀他後天合夥去猞猁溝掏倉子走後,他曾想找孟家營屯的邵三搭夥來個先下手為強。這傢伙槍頭子準,有他來參與掏倉子把握大。可是轉念一想:他若來了不就得擗份子嗎?說不定他還得要大頭呢!得!還是自己幹吧!於是,就自己偷偷地按著山虎給的資訊來了。

兩隻不知何時鑽進霸王圈的大松鼠,陡見火光和人,立刻驚嚇得吱吱尖叫著,從桂荊頭頂縱身躍過。桂荊猝不及防,嚇得一個屁墩兒坐倒在地。

兩隻松鼠後腿直立在炕頭上,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童子拜觀音地架勢。兩對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在松明火把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骨碌骨碌地轉動著,看著桂荊。看來,它們已經把霸王圈當作了它們的洞府,反而把獵人桂荊當作了入侵領地的騷擾者。

桂荊大怒:“連你們這些無名鼠輩也敢欺負我‘鬼哥’?”說著抓下頭上的帽子,用力向松鼠擲去。松鼠見他兇惡,尖叫著,不情願地從門縫中鑽了出去。

桂荊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口中叨咕著:一事不順,事事不順。今天能在“大煙兒暴”中撿條命就是萬幸了,不知今晚能否安全度過?

他側耳聽聽霸王圈外風狂雪暴的深山密林,心頭充滿了莫名的恐懼,順口又罵起了黑三的祖宗。

(作者簡介:王天祥,山東青島人,高階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旅遊文學、報告文學、歷史文化、旅遊文化、詩詞賞析、企業管理、市場分析、成功學、人才學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路文章千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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