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月光,靜靜灑落

冬天的月光,靜靜灑落

冬天的夜晚,你可曾見月光靜靜灑落?冬夜寂靜,而月光更染上了寒意。也許,只有冬天的月光,才是如此寂寞,卻又如此純粹,冰清玉潔,天地萬物間,悄然地流淌著明月光,即使沒有人欣賞,又有什麼關係呢?月亮既親近春夏秋,也不會拋棄冬天。

一聲畫角譙門,豐庭新月黃昏。

雪裡山前水濱。

竹籬茅舍,淡煙衰草孤村。

——元·白樸《天淨沙·冬》

冬天的黃昏,十分安靜,城門響起了一聲畫角,半彎月兒掛在了空中。積雪未化,山前的小溪緩緩流動。竹籬笆內,圍著茅屋,一眼望去,淡淡的煙霧籠罩著,草已枯盡,小村偏遠幽靜,卻也十分和諧。這冬天黃昏的景緻,卻宛如一幅素淡的風景圖,值得慢慢品味,不比春天的萬紫千紅遜色呀。

秋去冬來,時光流逝,季節轉變,而天空裡的月亮依然如期而至,徘徊不去。

秋風吹盡舊庭柯,黃葉丹楓客裡過。

一點禪燈半輪月,今宵寒較昨宵多。

——明·王稚登《立冬》

秋風早就吹遍了庭院,黃葉紅楓掩映,今年的立冬之時,卻又在旅途中度過。屋內一點禪燈,屋外半輪明月,雖然光華照人,可是今夜確實比昨晚更寒冷了,果然是冬天了啊。

冬天的月光,靜靜灑落

冬天苦寒,而漂泊在外的遊子,怎不更加牽念遙遠的家鄉和親人?

旅館無良伴,凝情自悄然。

寒煙思舊事,斷雁警愁眠。

遠夢歸侵曉,家書到隔年。

滄江好煙月,門系釣魚船。

——唐·杜牧《旅宿》

獨自住在旅館裡,也沒有好朋友相伴,倍感寂寞,不由得凝神細思。看著眼前的燈火,想起了從前種種,而天邊的雁叫聲,讓人憂愁難以成眠。相距遙遠,夢裡也得快拂曉時才能到家,而寫好的家書要寄回故鄉,卻要等到明年了。滄江上月色含煙,是多麼美麗啊,而鄰居家就係著釣魚船,那可親可愛的故鄉,何時才能回去啊?故鄉的月光,何時才能照到我的身上?

冬天的月亮,卻不孤單,當梅花開放時,月光也染上了梅香,分外動人。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宋·杜耒《寒夜》

寒冷的夜晚,好朋友來了,實在高興,以茶代酒招待。竹爐裡煮好了茶湯,火苗紅紅。還是和以前一樣,窗外是明朗的月兒,只是因為窗前的梅花開了,一切就不同了。梅花映著明月,而月光籠罩著梅花,暗香浮動間,宛如仙境呀。梅花給了月光以生趣,而月光給了梅花以出塵的氣息,梅花,便是月下的仙子吧。能同時欣賞到二美的人,也是幸運的。

冬天的月光,靜靜灑落

梅花,是冬天的靈魂,卻也是冬天月亮最美的點綴。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宋·林逋《山園小梅》

百花凋殘,而梅花傲然盛放,那明豔動人的風景佔盡了小園的風光。梅花真美呀,稀疏的影兒,橫斜在清淺的水中,暗香漂浮在黃昏裡融融的月色中。樹上的霜禽想飛下來時,先偷看一眼,如果蝴蝶知道梅花之美,定會失魂落魄。還好呀,我這個詩人能低聲吟誦,和梅花親近,不必拿著檀板唱著歌,或是執著金盃飲酒來讚美它了。冬日黃昏淡淡的月光下,梅花就是那風華絕代的佳人呀。

是梅花戀上了月光,還是月光戀上了梅花?賞梅與賞月,是冬天獨一無二的樂趣。

萬籟寂無聲,衾鐵稜稜近五更。

香斷燈昏吟未穩,悽清。只有霜華伴月明。

應是夜寒凝,惱得梅花睡不成。

我念梅花花念我,關情,起看清冰滿玉瓶。

——宋·黃升《南鄉子·冬夜》

冬夜靜謐無聲,快近五更了,被子卻還是冷冰冰的。爐中香已燃盡,燈火昏暗,這悽清的夜何時才是盡頭呢?起來看時,只有濃霜伴著明月,更是寒冷。詩人不由得想到,如此寒冷的夜晚,梅花也應同自己一樣,無法入睡,我牽念著梅花,而梅花一定也想念著我,無法睡去。起床來看,卻見玉瓶中的水全都凍成冰了。

冬天的月光,靜靜灑落

冬天雪落唯美浪漫,而月光灑落白雪,真讓人分不清,哪裡是月光,哪裡是雪色了。

沉沉更鼓急,漸漸人聲絕。

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清·袁枚《十二月十五夜》

沉悶的更鼓聲陣陣傳來,漸漸地人們的說笑聲聽不見了,都進入了夢鄉吧?詩人吹滅燈火,也準備歇息,卻發現窗戶更加明亮了。原來是滿天的月光,照著地面的白雪,雪光月光相映,更加明亮了。此情此景,真不似在人間了。

如果說,其他季節的月光如水,而冬夜的月光,則如冰,似雪,那麼亮,卻又那麼冰涼。

百憂攢心起復臥,夜長耿耿不可過。

風吹雪片似花落,月照冰文如鏡破。

——唐·呂溫《冬夜即事》

不盡的憂愁積壓心頭,睡下又起來,這漫漫長夜如何度過?外面天寒地凍,風吹著雪花片片,好像花瓣一樣飄灑,而月亮照著有裂紋的冰面,就像是破裂的鏡子。天上雪飄,地面冰堅,月光啊,也沾染著無盡的寒意了。

冬天的月光,靜靜灑落

古時邊地最苦,環境惡劣,而冬季漫漫難熬。冬天的月光,不再有詩情畫意,卻是讓人感到憂傷和無奈啊。

殷憂不能寐,苦此夜難頹。

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運往無淹物,年逝覺已催。

——南北朝·謝靈運《歲暮》

憂愁令人無法入睡,冬夜漫長,如何得度?不由更添苦惱,頹廢不已。明月照著無邊的積雪,北風勁吹,哀聲不盡。世上沒有永久的事物,一切都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一年又過去了,我更加覺得被無情相逼。人生在世,又豈能事事如意呢?

沒有生機的冬天,月光下,有多少未眠的人,就有多少的憂愁!

邊草,邊草,邊草盡來兵老。

山南山北雪晴,千里萬里月明。

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

——唐·戴叔倫《調笑令》

邊地的青草都枯萎了,守邊的將士眼看著也老了。山南山北雪後放晴,千里萬里皆是皎潔的月色。這景色本是壯美可看的,但明月下,一聲胡笳響起,憂愁倏地灑滿了月光,讓人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情感,任思緒紛飛,思念和憂愁隨著胡笳聲,飛向最遙遠的故鄉。

冬天的月光,洗盡了繁華,看淡了慾望。在最寒冷的季節裡,幸福的人,已經忘記了要看一看天上,還有沒有月亮。而歷經千萬年光陰的月亮,不動聲色地來來去去,把春天變成了秋天,又在冬天的霜雪上,描上淡淡的光華。在冬夜這個舞臺上,月亮靜靜地登了上來,沒有聲響,也沒有吶喊和掌聲,它只是遵循著天地自然的規律,不在意討不討喜,今夜冷不冷。

冬夜的月亮,是真的冷,也是真的美。誰會在大冷的天,看月亮呢?如果不是談戀愛的人,那一定是有心事的人。或者是,真正愛著月光,憐愛那一片潔白,傻傻的人。如我。

-作者-

禾雨,喜歡詩詞的女子,在四季中尋找一個個美麗的細節,願時光留下溫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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