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快評】方西河浮生永珍撲面來

浮生永珍撲面來

吳亞明先生《浮生永珍》讀後

作者:方西河

【瀟湘快評】方西河浮生永珍撲面來

讀一本書,就可以認識一個時代,認識一個家庭,認識一個人。這是我讀完吳亞明老師《浮生永珍》後的第一印象。

吳老師比我年長11歲,他的人生經歷中,有很多事是我並不瞭解的。尤其是“階級鬥爭一抓就靈”的年代,到底有哪些特別的人和事,我一無所知。作為一名知青,吳老師來到農村這個廣闊天地,與鄉親們同吃同住同勞動長達四年多,因此,他記錄下了那個時代特有的人和事。

《苦澀人生》中的書記老魯,那句每次大會必須強調的口頭禪,正是那個時代的特色之一。雖然是批鬥會,但是會場並不那麼肅靜,相反,講得喉幹舌苦的老魯不但得不到大家的支援,還被捉弄得最後不得不宣佈散會了事。哎,那個時代的真實場景,真是好好地讓我們見識了一番。至於那位從上海疏散回來的古家駒,因為公社王書記不識“駒”字而被叫成古家狗,每次批鬥會上“積極”的表現以及批鬥會後必定大吃大喝一頓的習慣,讀起來更是讓我們內心五味雜陳。

那個時代真是讓我們心有餘悸,各種各樣的奇葩事都會發生。看,平江三中的兩位老師憑著為人和藹又根正苗紅,成為全校老師中紅衛兵找不到批鬥理由的人。然而,就是那次“辣椒醬多放鹽好還是少放鹽好”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爭論,卻讓紅衛兵們抓到了把柄:一個是要爛壞辣椒醬,損壞國家財產;一個是要鹹死學生,摧殘革命後代。這罪行是何等惡劣!再看,菊生剛剛入黨,在妻子面前就耀武揚威並且動起手來,其理由卻是多麼荒唐:“我現在是組織的人,你不聽我的就是不聽組織的。”“今晚我就代表組織打你,知道厲害了吧!”幸好妻子只認他是自己的男人,是四個孩子的爸,其他的一概不認,最後將這個“組織的人”一腳蹬到了床下,瘦屁股磕在硬地上,疼得直呲牙,眼睛噔得牛眼大。要不是有如此彪悍且身強力壯的基本素質,還真不知道她在“組織”面前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這樣的文章讀起來自然是相當沉重的,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往後讀,越感到輕鬆起來,其中吳老師的祖父、父親與岳父的故事讓人心生感慨。

“祖父去世了幾十年,還有不少人問我,你祖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祖父吳子壯就是一個這樣的人。”這是《我的祖父》結尾的話。吳老師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祖父確實是個特別古怪的人。在晚輩眼中,他是那樣的吝嗇。他的房裡常有誘人流饞的香氣鑽出來,卻從不叫晚輩去品嚐,只是一個人吃獨食,然而對外人卻是那麼大方。哎,又有誰見過這樣的祖父呢?難怪連大伯母都說他是“孤老子相”。祖父對徒弟是很關愛的,只是太苛刻。像胡雪中伯伯是祖父最後的一個徒弟,祖父卻不允許他在街上擺攤刻章,說:“你膽子真大,這樣的雕刻技術,竟敢在街上擺攤,丟人現眼,別說是我的徒弟。”然而,自己最愛的刻刀卻託人送給了胡雪中伯伯,而沒有給自己的傳人。特別是對大徒弟,更是疼愛有加。大徒弟是羅靜生伯伯,是徒弟中技術最全面的。剛解放不久,政府正是用人之際,跟著祖父學了文化的他想去闖一闖。本以為祖父會不同意,沒想到,一晚上沒睡覺抽了很多煙的祖父天亮時塞給羅靜生伯伯十塊銀元,並送他出去,沒說一句話,自己回頭就又回來了。一九八四年,剛從縣總工會主席位置上退下來的羅靜生伯伯講起祖父,幾度哽咽:“我知道他捨不得我走,但又怕耽誤我的前程,只好忍痛將我送走。”

吳老師的父親是一名鐵匠,後來成為農機廠的負責人之一。文革時遭人誣陷捱了批鬥,卻胸懷坦蕩,連母親都不完全瞭解。對家庭而言,不管日子多難,他從未叫過一聲苦,總是樂觀地面對生活。吳老師的岳父其實也是他的同事,在吳老師婚變後的戀愛中,岳父從內心深處予以支援,令吳老師感激一輩子。難怪吳老師說岳父是“性格溫和,工作勤勉,用‘溫良恭儉讓’概括是最恰當的”。

寫到這裡,我也就差不多瞭解吳老師這個人了。生活在這樣的大家庭中,無論才學還是為人,自然都是一流的,難怪高中畢業下放農村四年多之後,能夠透過高考改變自己的命運。

《書緣》《腳踏車之緣》等故事中,我們能窺見吳老師那時的刻苦與勤奮。初中時正是“知識越多越反動”的時代,吳老師有幸閱讀了《三國演義》《水滸傳》《隋唐演義》《粉妝樓》《警世通言》等珍稀之物,初中畢業去做小工賺讀高中的學費,又被長壽鎮造紙石那些即將打成紙漿的好多書迷上,下放農村四年多的時間內,也是嗜書如命,把《雁翎湖畔》翻個稀巴爛。恢復高考備考時,曾在省報社工作的李存根先生聽說他們幾個都報考文科,便向他們推薦閱讀托爾斯泰、雨果、司湯達等名家名作,這可把他們嚇得目瞪口呆,因為之前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蘇聯的作家高爾基和他的散文《海燕》,其他外國文學作品一無所知。大學期間,下午是自由安排,學校圖書館便成為他閱讀的天堂。他很貪婪地讀李存根先生講到的那些人的作品。讀書如此,做事也是如此。還是知青時,父親那句“如果你明年能賺到一百塊錢,就湊點錢給你買輛腳踏車”有如板上釘釘的話,讓吳老師在那一年中不肯休息半天,每天累死累活地幹活,最終以年終決算一百零五元的優異成績如願買到令人羨慕嫉妒恨的永久牌腳踏車。很有意思的是,兩年多後因為考上大學為了湊學費不得不忍痛割愛,但腳踏車賣出去還賺了兩塊錢。

除了這些人和事之外,讀這本書,還有更多的人物一一向我迎面撲來,像麻壇新秀老錢、晚清時代的新德、殺狗為生的頂腎子、有著水中絕活的淼濟等等。真要感謝吳老師,是他記錄下如此豐富多彩的人物世界,是他的這本書,讓我能夠享受到如此美好的人生境界!相信這也是其他朋友閱讀時的共同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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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方西河,系岳陽樓區朝陽小學教師,民進朝陽小學支部主委。

圖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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