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光伏,千億貪腐 | 焦點分析

作者 | 袁斯來

編輯 | 蘇建勳

一場針對光伏專案腐敗調查的風暴正在韓國醞釀。

韓國《中央日報》9月14日報道,前任文在寅政府為了發展太陽能,在5年內投入約12萬億韓元(約人民幣603億元)的“電力產業基礎基金專案”存在較大問題。

該重大專案中,存在違法腐敗問題2267起,涉及資金規模2616億韓元,其中絕大多數都和太陽能專案有關。違法、不正當貸款資金高達1800億韓元。

負責調查的機構表示,文在寅政府推行新能源政策時並沒有做好準備,基層執行出現很大問題,操之過急後,甚至許多經營合規性有問題的企業都拿到了補貼。

12萬億韓元的專案中,偽造稅務發票、結算書造假、非法利用農田安裝光伏裝置等亂象叢生。

韓國總理韓德洙聽完報告後感嘆:“太陽能專案,果然是個不斷掏空國庫的無底洞。” 執政黨國民力量黨院內代表措辭更不客氣:他將文在寅時期的太陽能專案比作“腐敗伏魔戰”。

調查並未結束。現任總統尹錫悅已經囑咐相關部門徹底追查剩下的資金。一位議員說出了不詳的話語:“此次被揭發的腐敗事件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大火或許會燒到韓國少數“功成身退”的總統文在寅身上。

反覆搖擺的韓國

文在寅政府對太陽能的興趣不小。《文在寅政府太陽能專案》報告書顯示,從2017年開始,韓國可再生能源開發預算中,六成分給了太陽能研發,金額高達3。8萬億韓元。

韓國政府的可再生能源政策很激進。和中國一樣,韓國也設立了碳中和路線,而且比中國早10年:將在2050年完成碳中和目標。

大部分韓國巨頭企業加入了這一計劃。9月15日,在全球IT企業中用電量和用水量排第一的三星電子宣佈,將在2050年實現碳中和目標。和蘋果、谷歌這類公司比,體量同樣龐大的三星表態可以說很不積極。這家營收佔韓國GDP五分之一的企業加入背後,可以看出政府的決心。

2017年時,韓國公佈了《可再生能源3020實施計劃》,2030年將可再生能源發電比重從7。6%提高到20%。

這一野心勃勃的計劃公佈時,文在寅剛上臺。其中最利好的是太陽能。

在韓國的規劃中,新增的可再生能源發電部分,太陽能佔到63%,其餘為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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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2021年3月4日,韓國高敞,海上風力發電場。資源匱乏的韓國希望大力發展風力發電,以在2050年前實現碳中和。但該計劃被漁民推遲,他們稱這會影響他們的捕魚量。圖片來自視覺中國

2017年到2020年,韓國沒有任何海上風電獲得融資,直到2020年,道達爾才在韓國成立合資公司,開發2。3GW的海上風電專案。

韓國2020年7月開始增加太陽能補貼,到2020年底裝機量已經到了15GW。因為政策落地太倉促,出現了騙貸款的情況。

由於缺乏監管,根據韓國《朝 鮮日報》報道,有些申請者以空手套白狼的方式,不投錢先騙補貼安裝,再將電力賣給電力公社還上貸款。還有地方自治團體拿到裝置補貼後,交給特定公司操作。

事實上,韓國因為山地多,不適合大面積鋪開太陽能。根據韓國電力交易所電力統計資訊系統(EPSIS)的資料顯示,2021年韓國太陽能發電佔比只有3。8%,只比2018年漲了2%。

在新能源的選擇上,多年來,韓國政府始終搖擺不定。文在寅就任初期曾宣佈,要廢除以核能發電為中心的能源政策,邁入“脫核時代”,並急迫地推動太陽能建設。

而新一屆尹錫悅政府反其道而行,又回到核電的老路。2022年7月5日,韓國政府宣佈一項新的能源政策,到2030年,核電在韓國電力結構中的佔比要維持在3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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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總統尹錫悅,圖片來自視覺中國

圍繞能源政策的暗戰早已開始。8月19日,檢方就兩次扣押搜查保管前任總統檔案紀錄的總統檔案館,理由就是文在寅涉嫌濫用職權,提前關閉月城核電站1號機組。

新能源轉向雖是大趨勢,但在太陽能、風能、核能中偏重哪一類,各國有自己的考慮。目前看來,韓國還沒有堅定的方向。

極度權力和極度腐敗

韓國的情況在發達國家中的確少見。歐洲、美國、日本在光伏建設中,並沒有出現大規模貪腐醜聞。

NGO透明國際釋出的180個國家清廉指數中,韓國其實排名不差,為32位,高於葡萄牙、希臘等國,但遠低於日本、德國、法國。

這和韓國的權力結構有關係。首先,韓國總統不得連任,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政策不連貫。而且,相比美國總統,韓國總統權力更大,對司法和行政牽制更強。韓國總統可以任命國務總理、大法院院長和各個行政部門長官,影響政府、軍隊及政府所屬企業等約7千人的高管人事任命。而美國總統只能提名各部人選,最終還要參議院確定。

當韓國政府重要部門中都是總統“自己人”時,班底也只為總統盡心盡力。韓國首爾大學政治外交系教授康元澤形容,總統在位時權力很大,可以“為所欲為”。

權利集中且缺乏監督必然滋生腐敗,絕對的權力則滋生絕對的腐敗。哪怕總統自己清廉,親屬也會捲入其中。韓國前總統全斗煥、李明博、盧武鉉的親屬都有過受賄行為。

這並非韓國一個國家的問題。尤其涉及新能源產業動輒上億、幾十億投資的專案時,權力過度集中的制度性缺陷會成倍放大。

2022年9月,馬來西亞前首相納吉·阿都拉薩的夫人羅斯瑪被控涉及太陽能計劃的三項貪汙罪名成立,被判處10年監禁,罰款9。7億林吉特(約合人民幣15億元),這是馬來西亞高等法庭迄今為止貪汙案判處的最高金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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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2004年9月25日,馬來西亞吉隆坡,納吉布的妻子羅斯瑪赫(右一)和巴達維的妻子在馬來民族統一組織(巫統)58週年慶祝大會上一起切蛋糕。圖片來自視覺中國

馬來西亞因為複雜的殖民地歷史,制度帶著雜糅色彩,既保留宗主國的民主制度,但“巫統”一黨長期執政,又是不折不扣的威權主義。

馬來西亞的首相權力很大,往往兼任財政部長職位,甚至可以革職最高法院主席與大法官。清廉指數中,馬來西亞排名62位,高於古巴和克羅埃西亞。

權力極大的前首相納吉2015年被媒體曝出將政府管轄的一馬公司資金佔為己有,金額高達26。7億林吉特(近41億元)。而他妻子羅斯瑪的貪汙案,涉及砂拉越州369所鄉區學校太陽能專案,投資高達12。5億林吉特(約合19億元),羅斯瑪索賄的賄金佔合約的15%。

在推進碳中和程序中,無論哪個國家都離不開政策扶持。如此大規模的能源轉向,如果沒有好的監督制度,最終會被貪腐侵蝕。這是任何國家都要面臨的挑戰。

36氪製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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