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爺爺奶奶們

我和我的爺爺奶奶們

我們對衰老的想象是什麼?是眼角不斷泛起的紋路,還是佝僂著緩慢行走的身影,亦或是不斷靠近於死神的恐懼?

我和我的爺爺奶奶們……

我從小生活在一個很神奇的地方,那就像一個凸起的小島,背靠馬路,面臨河流,島上住著七八戶人家,有一兩戶已經搬走了,年輕的人們都遠行去追逐繁華,剩下的是一群我的爺爺奶奶們,一群年邁而有趣的人。

彷彿在我的記憶裡,他們就已經很老了,老到都戴上了假牙,老到彼此說話要很大聲,老到各種疾病纏身每天把死亡掛在嘴邊但依然繼續吃飯、睡覺、幹活兒、遛彎兒。

而在平凡枯燥的生活中,他們最大的樂趣便是和小孩子們待在一起,要是誰家添了小孩,他們準是像自己家得了孩子般高興,而我便是這些小孩子中的一個,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會把我抱來抱去,相互傳閱,交口稱讚,如同在欣賞一件極其珍貴的藝術品。後來,我的個頭逐漸變大,他們的力氣反而變小了,抱起我的人便越來越少,但更有意思的事情卻在悄然發生。

在很多個夏日的傍晚,我會一個人溜到他們常聚會的葡萄架下,聽他們對張三李四的指指點點,對年輕時的回憶感慨,最有趣的是聽那些走夜路時遇到的怪異故事,那深水裡隱藏著的龍王,那高山上盤踞著的大蛇,懷著半信不信的心在夢裡歷經著一場又一場的冒險和逃亡。

當書包裡的書越來越多,當離門框頂部的距離越來越近,我和我的爺爺奶奶們也走得越來越遠,小女孩不再被抱起,不再去聽那樹下的故事,剩下的只有相見時面帶微笑的一聲:“爺爺好,奶奶好。”

但人們應該相信美好的記憶和情感絕不會因時間的改變而被衝散,每當我離家奔赴他處前,他們總會來看看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帶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似乎沒有目的,只是來看看,只是懷著不知是否還能再見的擔憂,拖著年邁的身體來看看,一次又一次,看看小女孩長成大姑娘,看看這些年時光飛快流逝而留下的專屬於他們的生命印跡的見證者。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年老的模樣,擔憂病魔的光顧,害怕死亡的降臨,甚至覺得或許人活到中年就足夠了,不必再經歷老年的孤獨和折磨,可每當我想起我的爺爺奶奶們,儘管同情他們無法抵抗衰老的不幸,但更羨慕生命的頑強和長久。

果子生長的時間太短,會酸會澀,若是時間再長一些,等到熟透便會芳香甘甜,生命隨著它的軌跡過的長一些,不緊不慢,不焦不躁,這便是人生果實,每一個階段自有它生長的意義,暮色的味道除了蒼涼更應是平靜下的壯美,我和我的爺爺奶奶們,我們都將不懼衰老……

我和我的爺爺奶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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