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明朝萬曆年間,歸德府寧陵縣有兩個兄弟,大哥叫做
張龍
,二弟叫做
張虎
。他們兄弟二人自幼失去父母,相依為命,在親人的幫助之下,長大成人。好在父親臨終時留給他們一筆銀子,因此兩兄弟長大之後做起了茶葉的生意。
大哥張龍性格沉穩,老成持重,因此負責店鋪的銷售事宜,二弟張虎口才出眾,能說會道,所以主要負責進貨採買。張龍今年二十八歲,娶了一位妻子叫做
李玉珍
,弟弟張虎雖然也過了二十五歲,但是尚未遇到合適的女子,因此仍是單身。
這一年四月初,張虎去往江南採購茶葉,臨走時還特意囑咐大哥保重身體,因為張龍近來身體偶感風寒,有些虛弱。然而一個月之後,當張虎滿載貨物歸來時,卻看見家裡門楣之上掛滿了白布。
張虎心中一驚,難道家裡有喪事?是大哥還是嫂子……想到這裡,他飛也似得跑進屋裡,只見大嫂李玉珍穿著一身素衣,坐在堂屋。張虎的眼淚倏然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悲痛的問道:“
大嫂,我大哥怎麼了?
”
李玉珍見來人是張虎,亦抽泣著說:“
自叔叔走後,你大哥的病情越發嚴重,十日之後下不得床,再過十日水米不進,終於一命嗚呼了!
”張虎奇怪地問道:“
那我大哥的遺體現在何處?
”李玉珍嘆聲道:“因天氣漸漸炎熱,等不得叔叔回來,便在七日前已然下葬了!”
張虎聽了這話心中猶如刀割,大哥病逝,自己這個唯一的親人竟然不在身邊,怎能不讓他悔恨終身。叔嫂二人又交談良久,張虎身披孝服便向大哥的墳墓走去。
在路上,張龍身邊的一個學徒謝小三悄聲對張虎說了一件事:“
二掌櫃,大掌櫃有病不假,但是我常陪伴在他身邊,依我之見他的病情絕不至死,一定另有隱情。自上月初十大掌櫃進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二十多天以後,夫人便突然說他病逝了。
”
張虎聽罷,驚詫地問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
”謝小三肯定地點了點頭,道:“
千真萬確,我曾經數次找藉口要見大掌櫃,卻被夫人無理拒絕!
”張虎凝神蹙眉,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有一次他去赴宴,因為回去得晚便走了後門。
他剛走到巷口,卻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男子將一個女子送到了自己的家裡。看那女子的身型體態,絕對是大嫂李玉珍不假,由於沒有確鑿的證據,張虎並沒有告知大哥。謝小三的話令張虎越發懷疑大哥的死因,當他祭拜過張龍之後,立即向縣衙走去,希望知縣大人主持開棺驗屍,讓仵作查驗張龍的死因。
這一日午後,李玉珍的丫鬟奉命去請張虎來她屋裡商量事情,誰知張虎剛剛推開門,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因為李玉珍此時正在沐浴。李玉珍先是一愣,隨後羞紅著臉大聲喊道:“
來人啊!有人非禮啊!
”
其實這件事怨不得張虎,因為他是得到丫鬟的訊息才來找李玉珍,而李玉珍卻非要說張虎早就對她懷有不軌之心,而故意為之。李玉珍將張虎告上縣衙,痛哭流涕道:“
大人,奴家讓丫鬟去請張虎不假,可奴家說得是晚上。他從丫鬟口中得知奴家正在沐浴,便藉機對奴家無禮!
”
張虎冷冷地看了看李玉珍,卻沒有想到她的心腸如此惡毒,竟用這樣惡劣的辦法來栽贓自己。不過她越是這樣,就越增加對張虎的懷疑,因為李玉珍要阻止張虎開棺驗屍。張虎跪地抱拳道:“
大人,小民實乃是被冤枉的!大人辦案也要講個先來後到吧?小民已然請求大人開棺驗屍,若我大哥真是因病而亡,小民無話可說,任大人隨意處置!若查出有異,希望大人秉公處理,開堂再審!
”
寧陵知縣
陳世榮
倒不是個糊塗官,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張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知曉一些,此事事關人命案,不得不謹慎。至於李玉珍沐浴,張虎誤入她房中,說到底也是道德方面的問題。
陳世榮思忖片刻,將驚堂木猛地一拍,道:“
依張虎所言,開棺驗屍!
”李玉珍聽了此話,眼神驚疑不定,心中亦開始慌張起來。大約一個時辰,張龍的棺木被挖了出來,仵作經過長時間的查驗,終於查到了張龍的死因,他連忙走到陳世榮的身邊低語起來。
只見陳世榮一邊聽,一邊捋著鬍鬚不住地點頭,他喚來一名衙役對其交代幾聲,那衙役翻身上馬,打馬而去。約摸半個時辰之後,那衙役匆匆趕來亦在陳世榮耳邊悄聲低語。在場眾人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根本不知道他們來來去去究竟是在幹什麼。
就在此時,陳世榮走到李玉珍身邊聞來聞去,時而搖頭,時而蹙眉,李玉珍亦被陳世榮此舉弄得尷尬無比、心驚肉跳。許久之後,卻聽陳世榮道:“
把你的鞋子脫下來!
”李玉珍面紅耳赤,道:“
大人,這隻怕不妥吧?男女授受不親,雙足豈能輕易示人?
”
陳世榮不耐煩地說道:“
本縣乃是為了查案,沒有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你只管脫下鞋便是!
”李玉珍心虛,仍是不願脫鞋,就在此時兩人衙役突然上前,強行將她的鞋子脫掉。陳世榮立刻彎腰聞了幾下,道:“
果然有股草藥的味道!
”
而後又讓仵作聞了聞,仵作道:“
確鑿無誤!
”陳世榮勃然大怒:“
好一個狠毒的嫂子啊,著實該殺!
”李玉珍被嚇得連忙跪地,卻仍然狡辯道:“
奴家無罪,大人何故這樣說?
”陳世榮冷哼一聲,道:“
你謀殺親夫,栽贓兄弟,還敢狡辯!
”說罷,讓衙役把李玉珍的貼身丫鬟帶了過來。
李玉珍看到丫鬟的表情,便知道她已經將實情說了出來,不禁淚流滿面,癱倒在地上。原來張龍是被李玉珍毒死的,這種毒十分罕見,是用西域的“
斷魂草
”壓榨而成。由於此草的毒性太大,用手壓榨的話根本清洗不徹底,若沾染到食物上面勢必就會中毒,因此用腳壓榨正合適不過。
事實上,李玉珍早已經出軌,張龍發現了她的好事,因此便起了殺心,斷魂草就是她的情人提供的。誰知張虎從江南迴來之後,懷疑張龍的死因,準備開棺驗屍,於是她故意栽贓張虎對其無禮,而後想透過官府的判罰將張虎趕出張家。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李玉珍做夢都想不到,在這個小縣城裡,竟然有人知道斷魂草這種產自西域的毒藥,且懂得斷魂草的藥性和製作過程。案情有變,陳世榮再次審理,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李玉珍與她的情人供認不諱,被判秋後問斬,惡人終於得到了應有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