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在薛固高中的日子(文朱渭濱)

散文 | 在薛固高中的日子(文朱渭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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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固高中的日子

文/ 朱渭濱

散文 | 在薛固高中的日子(文朱渭濱)

薛固高中,那個曾經父親讀過的高中,或許是父親對它有特殊的感情。毅然決然地讓我選擇了這所高中。它顯得有些古老,筒子樓的教室保留了那個年代的記憶,青磚砌的大瓦房有些年久失修還存留著當年的影子。高大的楊柳、粗壯的梧桐挺拔在它們的周圍,相輔相成的見證著歲月的流失。雷鋒同志持槍的畫像就在那古老的辦公樓上正掛著,透著他那不失軍人的風采,默默的注視和激勵著我們。每當踏進學校的大門,都會用目光跟他做一個短暫的交流。

散文 | 在薛固高中的日子(文朱渭濱)

薛中在一個遠離城市喧譁的地方,這裡沒有網咖、檯球室、溜冰場,連一個能借閱的書店都沒有。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每一週能在校門口遇到一兩次賣磁帶和廢舊雜誌的,在那個已經過渡到MP3的時代,磁帶還是很受歡迎,因為復讀機還沒有丟掉,MP3買不起,可憐的生活費在壓縮一兩頓的情況下,還是可以買上一盤喜歡的盜版磁帶。《Beyond》一盤能帶給你激情的磁帶,在那個稚嫩的粵語時代,Beyond的歌都快被我們方言話了,至今還記得《海闊天空》的頭一句是“今天我,騎著三輪車賣饃!”饃還要帶一點顫抖的尾音。偶爾也會在那一堆舊雜誌裡挑選一兩本《意林》打發打發時間。要是哪天能到一批海報,那比食堂搶飯還熱鬧!初一時的F4和高一時的水木年華皆為流行音樂的過客,唯有張學友和劉德華是神一樣的存在,因為這兩位神的海報我初中時代買過,高中時代也買過。即使我過了追星的年紀,他們還是神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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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能與神擦肩而過,就是薛中門口的面神扯麵,胖嬸的扯麵、棍棍面是一代人無法抹去的記憶。她早上賣稀飯中午只賣面,後來也拓展了些種類,捎帶了米線。薛中的鈴聲就是吃飯的號角,能一分鐘跑到食堂,千萬別兩分鐘走到。不然,那一分鐘的差距將是漫長的等待。胖嬸的灶頭將會在一分鐘半湧滿嗷嗷待哺的餓狼,擁擠的程度只給胖嬸留有操作的空間。面在胖嬸的手上拽拉撕扯,在案板上摔打,再一個甩手,飛入鍋中,一氣呵成不要一分鐘。面出鍋那一刻就如同餓虎搶食,遞錢搶碗,快速在胖嬸的視線以外給自己碗裡舀兩勺素臊子再趕快用面蓋住,藏的好胖嬸還能給你再來一勺。大碗幹拌扯麵加一碗麵湯再剝三五瓣大蒜,吃不飽可以再喝一碗麵湯。胖嬸人好,當喝麵湯人的多了,影響到胖嬸煮麵,胖嬸會把早上剩餘的稀飯免費送給大家喝,這種事不會常有,但是偶爾能喝到一兩次也是幸福的。自從胖嬸在飯館後面養了豬,這樣的免費稀飯就很難喝到了,但不要錢的麵湯永遠存在。有的時候,生活費緊了,用胖嬸的碗舀一碗麵湯倒在自己的飯盒裡泡一袋泡麵,就著家裡帶來的冷鍋盔,煎煎和和的吃完,那種吃飽飯的感覺洋溢在臉上,你能說胖嬸人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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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嬸的競爭對手來自薛中裡的內部食堂,內部食堂為兩大一小外加一個教師餐廳,張師的大食堂常年穩坐薛中頭把交椅。張師這人精通經營之道,要想掙錢就得要娃們既能吃飽,還能咥好!早餐價格實行三三三制,三毛錢的稀飯、三毛錢的鹹菜,外加三毛錢的蒸饃。好多人在沒上高中之前,家裡的早餐也就一兩個小菜。張師的小菜多達六七種,天天還能變著花樣。涼拌的黃瓜、腐竹、紅蘿蔔,油多辣子紅;土豆絲、海帶絲、鹹菜絲,量大味道美,三毛錢可以任意兩種組合。那一盆讓人眼饞的紅油臊子肉夾在蒸饃裡,那叫一個“撩”!五毛錢蒸饃夾紅油,一塊錢蒸饃夾臊子肉。在那個一週只有十五塊錢的歲月裡,吃一個紅油夾饃也是很知足的。張師中午的油潑面賣的好是因為早上的油餅炸的好,早上的油餅卷菜,也是張師熱賣的早餐之一,兩個油餅卷菜八毛,跟張師能攀點交情,一塊錢可以買三個油餅卷菜,這種情況一般僅限於人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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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的食堂可以不用自帶碗筷,這也是張師經常丟碗的原因。張師的油潑面是很多人午飯的首選,炸過油餅的混合油澆在棍棍面上,激發出秦椒和蔥蒜特有的味道,瞬間勾住你味蕾!配上張師老婆那板凳腿一樣粗的洋芋絲,端起碗來就一個動作冷慫地咥!張師除了主打北方傳統麵食,還兼營南方米飯炒菜,菜品偏四川以及川陝結合。兩塊錢可以一份米飯七個菜,多掏五毛錢即可享受張師獨家秘方製作的肥片臊子肉。這是張師唯一一道葷菜,也是唯一的一道硬菜,是多少學生為之所向往的一道菜。張師還兼顧貧困學生,推出農家大眾飯——片片面!品類眾多的腩鍋菜上面漂一層誘人的辣椒油,那是很多人的喜愛。最怕等到你打飯的時候,張師用他的馬勺在鍋裡邊攪邊加麵湯,麵湯中零星的帶點片片面,撒兩把鹽、半馬勺醋,半馬勺散裝醬油搞定,還要跟你解釋不加些麵湯鍋就要燒乾了,你讓後面的人吃啥!後面人看到張師片片面舀的稀了,直接就把碗端回宿舍了,一邊吃一邊罵老張,撈完面喝一口湯,咂咂嘴還是咱張師的片片面香,說完打個嗝順手就把張師的碗從窗戶扔出去了,還要調侃一下說“省的張師洗碗”!宿舍樓南面的草地上到處是張師的碗,有老式的布碗,有新式的瓷碗,還有那耐用的洋瓷碗。跟著垃圾靜靜的躺在一起,等著那天有幸被張師撿回去。張師食堂五六百碗少了快一半,心是那樣的痛啊!經好人指點,張師在一個颳著西北風的下午罵罵咧咧的在垃圾堆撿碗,張師也不嫌環境惡劣,忍痛的收拾好能用的碗,用垃圾擦去碗裡的殘渣剩飯,拾掇拾掇抱回了食堂,第二天接著賣飯,如果你第二天用的碗有豁口,那可能就是張師撿回來的碗。張師不會擔心碗乾不乾淨,只會擔心這碗能不能用,反正這碗自己又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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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中這一畝三分地裡,一位來自金鐵寨的大嬸,拉著架子車賣著自己傳統手藝做的甑糕,很受學生歡迎。甑糕嬸用送外賣的形式在薛中餐飲界分疆裂土,但同時也遭到以張師為首的校內餐飲同行集體抵制。校方出面協商解決以大門為界,甑糕嬸本人不能踏進學校一步,校門口可以擺攤,要承諾做到人走垃圾帶走。生意好的時候甑糕嬸不會突破薛中的大門,若碰到下雨天,裡面的學生出不來,甑糕嬸就得想盡辦法混進校內,不然這一鍋甑糕賣給誰去啊?穿上雨衣,胳膊上挽著提籠,裡面用塑膠袋裝好五毛、一塊的甑糕。瞅準時機,趁著門衛不注意跟著學生溜進校內。當甑糕嬸風雨無阻的踏進宿舍樓,然後一聲吆喝,那就是賴床學生的福音。你只要報上宿舍號,甑糕嬸會以最快的速度熱情的送來甑糕,絕對不會給你取消訂單的機會。你可以在被窩裡享用大棗跟糯米在經過四五個小時蒸煮融為一體的甜蜜與軟糯。當沒有人報號的時候,甑糕嬸會一間一間的敲門不失機會的推銷她的甑糕。有些人則會在甑糕嬸結束的時候出手買走打折後的甑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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甑糕嬸身體結實,聲音洪亮,一聲吆喝會響徹整棟宿舍樓。那高亢洪亮的叫賣聲會穿出宿舍樓,會飛到操場,也會飄到食堂。張師在賣飯的時候,若聽到甑糕嬸的叫賣聲,會氣得發抖。不知道是控制不住的發抖還是習慣性的發抖,畢竟發抖的時間總是在賣飯的時候。洋芋絲會在張師的筷子上三抖兩抖,抖出三分之一,油餅卷菜會一口咬不到菜,導致的結果會是那喝完稀飯的碗將重複自己的命運,飛向垃圾堆裡它那難兄難弟的身邊。張師聽不見甑糕嬸的叫賣聲,氣就慢慢順了,手抖的也就不厲害了。接下來將是另一種方式的廣告宣傳,甑糕嬸的棗是發黴生蟲的棗,糯米是糧油站篩檢下來的渣渣米,那都是人家不要的餵豬的東西。咱賣的飯都是新鮮的菜,純正的油,包穀榛子都是我自己的糧食磨下的,做的乾淨,吃的放心!來來來,叔給你多打些!學生心裡想:你袖套上的油垢痂,跟稀飯裡的黑蒼蠅,你是眼睛睜不開還是眼睛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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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中裡的學生絕大部分都來自農村,傳統的艱苦樸素精神在這裡還繼續存在。鹹菜鍋盔也是一部分學生的口糧之一。現在回想起來,最好吃的鍋盔還是上學時別人家的鍋盔。教授林跟我是同村同班同宿舍。他給人的印象是穿的樸素,吃的艱苦。那一臉的絡腮鬍還不修邊幅,想不到還是最早有女娃喜歡的物件。教授林家的鍋盔跟炒麵那是教授林五年高中生活的重要口糧。教授林的早餐是開水燙炒麵,咥冷鍋盔,加上我的醬菜瓶子。我的醬菜是外婆做的四川泡菜,本地鮮有的味道。教授林的鍋盔炒麵是他母親繁雜精緻用心的傑作。我的鍋盔放不了三天就會變硬掉渣,溫度一高還會發酸。教授林的鍋盔可以在恆溫下放一個禮拜,口感還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在目睹了教授林他母親做鍋盔的過程,才明白了啥叫個用心!用雞蛋菜油和麵加少量的水,面偏硬醒到揉到,擀開抹油撒鹽加調和,用麥草文火勤翻烤熟,出鍋那叫一個酥脆!每當晚自習過後,教授林的鍋盔配上我的醬菜,讓我們在寒夜裡免去了飢餓還享受了美味!再喝杯開水那真是幸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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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我身在異鄉,時刻掛念著家鄉的味道,當那有名的老家鍋盔寄到這裡,也只是偶爾掰點嘗一嘗,很多的時候會在冰箱放上一兩個月記不起來,等記起來的時候已經壞了。卻又捨不得扔,會用刀掛掉上面的黴點,在微波爐裡熱一下,繼續一點一點的吃。雖然它不是讀書時的味道,但卻能帶你回到那讀書的時光。從而讓人和事一點一點的湧上心頭,停留回味然後流走。就像重複看一部經典的電影一樣,在不同的年紀回味當時那個階段的情形,對自己形成一種衝擊內心深處的波動,然後慢慢的平靜釋然。

—文中圖片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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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朱渭濱

,85後,武功縣小村鎮,現居雲南曲靖,愛好文學,喜歡用文字記錄身邊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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