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大都 圖片/設計:景訓
2021年1月5日,節氣小寒。
古人有語:
“冷氣積久而為寒,小者,未至於極也。”
——冷氣積聚時間長了則為寒,但還沒有到最高點,所以稱“小寒”。
01 寒近極致
小寒時,太陽已從南迴歸線北折,相比於冬至,北半球接受的
太陽光熱略有增加
。
但冬至時,土壤深層還有一些熱量向上散發,到了小寒,
土壤深層的熱量散失達到了最低點
,地表熱量最是入不敷出。因此,
小寒比冬至要冷
。
實際上,根據氣象資料,
小寒往往也比大寒冷,是全年最冷的時節
。
民間有
“小寒勝大寒”“冷在三九”
之說。由冬至開始計算的“數九寒天”,“三九”是最冷的時段,就落在小寒節氣內(今年的三九將從本週五1月8日開始)。
02 陽氣萌動
在冰天雪地裡,小寒的
陽能其實在增加
。
自然界的動植物已經感知到
陰陽順逆的變化
。小寒的物候是:
一候雁北鄉,二候鵲始巢,三候雉始雊。
大雁
開始自南方往北飛回故鄉。
喜鵲
冒著嚴寒開始築巢,準備孕育後代。山間的
野雞
也開始鳴叫尋找同伴。
花信風來第一番
,以節令花開傳遞春意的
“二十四番花信風”也由小寒開始計算
。
原因是什麼呢?
03 “花信風”的淵源
“春”“風”“花”
,三者自古就有緊密的聯絡。
戰國《呂氏春秋》卷十九《貴信》:
“春之德風,風不信,其華不盛,華不盛,則果實不生。”
《呂氏春秋》書影,明萬曆間張登雲刊本,硃筆批註為清咸豐年間所加
也就是說:春天的屬性是風,風不如期而至,則花不能盛開,花不開,果實也就不能生長。
或可將此視為
“花信風”的淵源
。
04 最初著重於“風”
現存有關“花信風”
最早的明確解說
見於南宋程大昌《演繁露》:
“
花信風:三月花開時風,名花信風。
初而泛觀,則似謂此風來報花之訊息耳。按《呂氏春秋》曰:‘春之得風,風不信則其花不成。’乃知花信風者,風應花期,其來有信也(徐鍇《歲時記·春日》)。”
南宋程大昌《演繁露》關於“花信風”的記載,清《欽定四庫全書》本
此段文字並不是程大昌所撰寫,據其後的標註,是
轉引自五代時期南唐徐鍇的《歲時記》
“春日”一則。
文中點明:
“花信風”的主詞是“風”,而非“花”
,指的是
農曆三月
花開時,也就是仲春清明時節,自然界的
風信、風候
。
早期的宋人詩作中,提到花信風,也
與這一概念吻合
。
如黃庭堅《次韻春遊別說道二首》其一:
“燕溼社翁雨,鶯啼花信風。”
俞處俊《搜春》:“千林欲暗稻秧雨,
三月尚寒花信風。
”
05 由風信到花信
北宋末年,
“二十四番花信風”
的說法也已出現,南宋胡仔《漁隱從話後集》卷一七:
“《東皋雜錄》雲:‘
江南自初春至初夏,有二十四風信,梅花風最先,楝花風最後。
”
南宋胡仔《漁隱叢話》書影,清《欽定四庫全書》本
《東皋雜錄》為北宋末年孫宗鑑所撰。可見兩宋之際,“花信風”所指已經由特定的農曆三月,
跨度擴大為“由初春至初夏”,且有“二十四番風信”。
“二十四番風信”以梅花風最先,楝花風最後。除此之外,宋人的詩詞中還可見到“
杏花風”“桃花風”“海棠風”“梨花風”
等。
雖名為“風信”,
但標示花信次序的作用,也已經非常明顯了。
二十四番花信風由梅花開始,圖源網路
二十四番花信風至楝花開盡結束,圖源網路
06 完整的“二十四番花信風”
明清時期,“二十四番花信風”已經演變為
花事月令性質的內容。
今天所見完整的“二十四番花信風”名目
始見於明初王逵《蠡海集》
,後世有關“二十四番花信風”的
完整說法都出於此
。
明王逵《蠡海集》書影,清《欽定四庫全書》本
王逵將二十四番花信風的起訖時間定為
“自小寒至穀雨”
,共四月。
每月有兩個節氣,每個節氣分三候。這樣由小寒到穀雨,共
四月八氣二十四候
。
“每候五日,以一花之風信應之。”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有
清乾隆年間董誥
所繪的一套
《二十四番花信風圖》
。結合這套圖,來看看二十四番花信都有哪些。
小寒一候梅花,小寒二候山茶
小寒三候水仙,大寒一候瑞香
大寒二候蘭花,大寒三候山礬
立春一候迎春,立春二候櫻桃
立春三候望春,雨水一候菜花
雨水二候杏花,雨水三候李花
驚蟄一候桃花,驚蟄二候棠棣
驚蟄三候薔薇,春分一候海棠
春分二候梨花,春分三候木蘭
清明一候桐花,清明二候麥花
清明三候柳花,穀雨一候牡丹
穀雨二候荼蘼,穀雨三候楝花
07 花信風為什麼始自小寒?
王逵的說法中,
值得注意的有兩點
:
第一,
延續了宋人“二十四番”之說
,且始於梅花,終於楝花。
第二,將二十四番花信風的開始日期,由宋人的立春,
往前推兩個節氣到小寒
。宋人之說中,“自初春至初夏”,只有春季由立春到穀雨六個節氣十八候,
安排“二十四番”時間不夠
。
由此,
既繼承了前人的說法,也解決了前代遺留的問題。
王逵將花信風之始定為小寒,是
以傳統歷律知識為基礎的
。在《蠡海集》中,他如此說明(前文書影已標註):
“蓋自冬至後三候為小寒,十二月之節氣……十二月,天氣運於子,
地氣臨於醜
……五行始於木,四時始於春,木之發榮於春,必於水土,
水土之交在於醜,隨地闢而肇見焉
,昭矣。”
也即是說:
小寒時節,地氣臨於醜位
,
而水、土
——植物生長的這兩個重要條件——
也相交於醜位
。小寒時
地氣開始萌動
,
植物感應到地氣
,梅花率先於此時開放,所以
“花信之風始於小寒”
。
王逵所述“二十四番花信風”,
名目齊全,引經據典,自圓其說
,因此自明代以來就被人們廣為採用,延續至今。
08 梅花風來第一番
花信風代表了
以花開傳遞的時間資訊
,體現了人們對
大自然物候的掌握
。無論是古代,還是今日,都可被當作某些
季節、時令的標誌或訊號
。
例如:早春
杏花(雨水二候)
開時,就提示農民準備春耕,有
“望杏敦耕”
之說。
桐花(清明一候)
是清明節的典型物候,唐白居易《桐花》:“春令有常候,
清明桐始發。
”
楝花(穀雨三候)
開過已是立夏,宋丘葵《初夏》:“
一信楝花風
,一年春事空。”
在萬物蕭肅的小寒節氣,中國的古人已經預感到
永珍都在萌動新生
。人們一方面對此時的
嚴寒有著深切的感知
,另一方面又熱切
盼著春天
的到來,由小寒開始的
花信風就是反映
。
梅花風來第一番
,小寒時節,梅花盛開。雖寒近極致,但
人們的時間認知已經由此延續到即將到來的春天
,正如詩句中所述:“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
張書旂《暗香》,1954年,浦江美術館藏
過年也近了
,年節的溫暖氛圍開始在寒冷的冬日漸漸濃郁。人們在寒冬裡忙碌著,盼望著,
春天已經不遠了。
本文考證部分主要參考:
程傑《“二十四番花信風”考》,閱江學刊,2010年第1期,pp。1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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