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和《金瓶梅》區別大嗎?看他們在花園裡都做了什麼

《金瓶梅》是我國第一部由文人獨創的長篇小說,完成了從俠義及神魔敘事向日常生活敘事的轉變。這種轉變主要是靠敘事空間的集中完成的,西門慶家庭花園是一個相對完整、獨立的敘事空間。不過《金瓶梅》中的西門花園為一個藏汙納垢之地,失之於豔俗。《紅樓夢》則在《金瓶梅》西門花園的基礎上,創造出了一個更具審美意義、與小說結構結合更為緊密的大觀園。

《紅樓夢》和《金瓶梅》區別大嗎?看他們在花園裡都做了什麼

一、大觀園的空間描寫

早期的小說往往被敘事推著走,缺乏空間描寫,但在小說家們意識到了空間描寫的重要性後,往往又容易因大量的空間描寫造成時間的停滯。在描寫大觀園這個寬闊而複雜的空間時,曹雪芹採用了極為巧妙的手法:其一為不一次性將大觀園描寫完,這多少應該受到了《金瓶梅》的啟發;其二為採用移步換景的描寫方法,使得小說中的時間不停滯。

第十七回中,跟隨著賈政一行的腳步,大觀園的面貌首次展現在我們眼前。開啟園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縱橫拱立,上面苔蘚成斑,藤蘿掩映”,深合開門見山之意。山上又露出一條羊腸小徑,頗有曲徑通幽的意味。再往前行,則見水體: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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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曹雪芹還借賈寶玉之口發出了一番評論:

遠無鄰村,近不負郭,背山山無脈,臨水水無源,高無隱寺之塔,下無通市之橋,峭然孤出,似非大觀。爭似先處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氣,雖種竹引泉,亦不傷於穿鑿。

憑藉“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設計原則,達到“妙法自然”的審美理想,這正是計成《園治》一書的核心理論。賈寶玉諷刺此處“分明見得人力穿鑿扭捏而成”,既展現了曹雪芹的園林造詣,又使大觀園顯得更為真實。事實上,橫穿大半個大觀園的溪流也並非自然之物,而是從會芳園引下來的。但即使是人為之物,此水及諸多衍生水體亦顯得極為靈動,還深合“女兒都是水做的骨肉”之女性觀。

第四十回中,跟隨著賈母一行的腳步,大觀園以另一種面貌呈現在了我們眼前。這次是從大觀樓開始敘述,當時豐兒奉王熙鳳之命前來取高几,李紈便命人開了綴錦閣,並命小廝傳駕娘們,到船塢裡撐出兩隻船來。賈母一行來到大觀樓之後,便帶著劉姥姥開始遊園。一行人首先去到的沁芳亭,之後又來到“翠竹夾路,蒼苔滿地”的瀟湘館。告別瀟湘館之後,眾人便向便向紫菱洲蓼漵一帶走來。

在秋爽齋用過飯後,賈母一行又在荇葉諸上了船,很快來到了蘅蕪苑,曹雪芹這樣描寫道:異香撲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愛。在蘅蕪苑坐了一會兒之後,一行人再次回到了綴錦閣。十七回中所描寫的是還沒有人居住的大觀園,而此次描寫的則是有人居住的居所,此行亦不僅僅是展現大觀園,還有展示居所各主人的性情之用,如黛玉屋前蒼苔遍地,而寶釵屋前則花香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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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觀園在章回敘事中起的作用

大觀園是曹雪芹為賈寶玉及眾多青春女兒建造的理想居所,是太虛幻境在人間的真實顯現,小說的大部分故事都是發生在大觀園內。早有論者做出過出“沒有大觀園,就沒有《紅樓夢》”的論斷,分析大觀園在《紅樓夢》章回敘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可知此言非虛。

在賈元春准許賈寶玉及眾姐妹搬入大觀園之內後,《紅樓夢》可謂是進入了大觀園敘事,但看章回名稱即不難發現這一點。如二十六回為《蜂腰橋設言傳密意,瀟湘館春困發幽情》,二十七回為《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三十六回為《繡鴛鴦夢兆絳芸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三十七回為《秋爽齋偶結海棠社,蘅蕪苑夜擬菊花題》,五十九回為《柳葉渚邊嗔鶯吒燕,絳芸軒裡召將飛符》……

事實上,自二十三回之後,《紅樓夢》的主體故事都是發生在大觀園之內,本文便不一一列舉。尤為值得注意的是,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其實是發端於大觀園的。在搬入大觀園之前,他們之間的情感是青梅竹馬的孩童之情,搬入大觀園之內即馬上發生了“豔曲警芳心”之事。箇中緣由其實亦不難猜測,因為屋內是不適合描寫青春兒女之情的,大觀園內“一陣風過,把樹上桃花吹下一大半來,落的滿身滿書滿地皆是”之景卻無比適合。

此外,大觀園內的亭臺山水還為諸多精彩的故事提供了一個特別的視角。如黛玉葬花,正是得益於假山的遮掩,使得賈寶玉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書中這樣寫道:將已到了花冢,猶未轉過山坡,只聽山坡那邊有嗚咽之聲,一行數落著,哭的好不傷感。

《紅樓夢》和《金瓶梅》區別大嗎?看他們在花園裡都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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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雲醉臥亦是因為大觀園中有諸多僻靜之處,要不然我們便無法看見這般景象:

湘雲臥于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鬧穰穰的圍著他。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

而在《金瓶梅》的西門花園中都發生了些什麼呢?此處不便詳細描述,不過單看章節名稱就可略知一二,如《李瓶兒私語翡翠軒,潘金蓮醉鬧葡萄架》、《應伯爵山洞戲春嬌,潘金蓮花園調愛婿》、《慧蓮兒偷期蒙愛》……不難看出,西門花園在整體章回敘事中的功用跟《紅樓夢》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曹雪芹必定是受到了《金瓶梅》的啟發。只是,西門花園完全是一個藏汙納垢之地,而大觀園則更為純潔更具審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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